君肆看着碗里堆得像小山高的饭菜,微愣。
苏秦也一直盯着君肆。
将军这样的态度,他一时也拿不准主意。
如果君肆向将军告他的状……
苏秦低头轻轻咬住唇,不敢继续想下去。
“是饭菜不和胃口吗?”
见君肆一直没有动筷子,唐姝忍不住问。
少年抬起眸,那双澄净的眼睛似乎卸下了清冷,只剩下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宁静。
君肆摇了摇头。
他垂首拿起筷子,一点一点进食。
骨子里仿佛天生流淌着贵族血液,礼数二字被他发挥到淋漓尽致。
原著里对君肆描绘的笔墨不多,寥寥几笔。
有关他的笔墨,后期都是阴郁,麻木不仁。
但唐姝看君肆,带着少年青涩感,话不多,但也和阴郁沾不上边。
目前看来,更像是个大型精致娃娃,极具观赏性。
温润漂亮的长相,不带任何攻击性。
唐姝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性格的大佬。
她撑着下巴,一直陪伴君肆等他吃完。
这天晚上,唐姝前半夜留在了君肆房间。
屋里点着一盏灯,唐姝一身素衣,坐在檀木桌前举着一本兵书在看。
君肆坐在床边,像被人按下了停止键,一动不动。
将军在看书,他看将军。
眼看着已经过了子时,君肆默默起身抱起被褥。
“你在做什么?”
唐姝放下书,好整以暇看着君肆。
少年手指微僵,如同服从命令般回答,“……打地铺。”
他果然是误会了。
唐姝伸了个懒腰,漆黑的眸望向少年。
“今晚不用打地铺,过会儿我就会离开。”
少年那双漠然的眼睛里生了一丝茫然。
而后顿悟,抱着被褥有些不知所措。
她为什么要对他好?
她是将军,却处处维护他的尊严。
哪怕他们之间只是逢场作戏,她也会设身处地为他着想。
唐姝此举,是为了做给府中人看,营造出夫妻和睦的假象,这对唐姝来说没有任何益处,唯一的受益人是他……
她图什么?
君肆想不明白。
唐姝见他发呆,走了过去,主动接过了他怀里的被褥。
手指无意中碰到了少年如玉般的指节。
唐姝微微垂眸。
嗯,很软。
还有点凉。
像什么也没发生,将军神色如常收回手,放回被褥,再次走回来。
询问道,“听说你今日抄写戒文被留了堂?”
君肆回过神,眸里稍纵即逝的微光又黯淡下来。
点头。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么……
唐姝蹙眉,“应该很辛苦,那你早点休息。”
嗯?
君肆错愕抬头。
他以为唐姝会像那些妻主一样,责备自己为什么会被留堂,是不是没有认真抄写云云,但是没有……
她却是在关心他累不累。
“我不打扰你了,你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要上早朝,不能陪你一起用早膳,有什么事你直接和苏秦说,好么?”
唐姝一口气将话说完,眉眼疏离淡漠。
君肆呆住。
他张了张唇,破天荒地开了口,“我可以早起。”
言外之意,他可以早点起床和唐姝一起吃早饭。
唐姝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确定要早起?”
少年点头。
唐姝想了想。
“也好,不过你也不必起太早,等饭好了,我再让苏秦喊你过来。”
“苏秦?”君肆启了启唇,漂亮的眉轻蹙。
“嗯,怎么了?”
唐姝问道。
少年欲言又止,最后摇了摇头。
唐姝总觉得他想说什么,但又因为一些原因没有说出口。
和苏秦有关?
唐姝认真思索了一下,问:“你不喜欢苏秦?”
君肆迟疑了一下,点头。
苏秦跟了原主挺久的,一直忠心耿耿。
在原主9岁的时候就跟在了她身边。
后来原主被封将军,亦是没有亏待苏秦,让他做了将军府的管事。
苏秦这人能力不错,也把将军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唐姝知道他人很可靠,所以穿过来后也事事交给了他去办。
君肆不喜欢苏秦,这也很简单,她只要跟苏秦说一声,让他尽量避开君肆就好。
“你放心,我会吩咐让苏秦避开你。”
房间里亮光熹微,君肆看到女孩儿微微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他没有做声,应下后,平静地看着她离开。
堂堂将军,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只能鬼鬼祟祟。
他一时怔然。
良久后,烛光熄灭。
少年撑着孱弱身躯,薄唇轻启,“出来吧。”
“主上。”
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从房梁上落下。
临风垂首,“主上,张家的嫡子,还有将军府的苏秦,需要一并处理了吗?”
“不用。”
少年斜倚着床沿,束发的带子散了开,发丝凌乱地铺在肩头。
他轻轻垂头,手指漫不经心勾起一缕发丝,在指尖慢条斯理的缠绕着。
明明很乖,嗓音却冷漠至极。
“对付他们,我另有办法。”
…
天还未亮,唐姝睡眼惺忪地醒来。
她换上一身朝服,还有些不太清醒。
出门后随手抓了一个下人,让他去叫君肆起床。
她一个人则老神在在坐在前厅里。
初夏的暑气已经挺重的了,唐姝一身厚重朝服,绣金黑袍,墨发束冠,肤色雪白。
原主也不过19岁而已,还是个小女孩。
她撑着下巴,眸里倦意深重。
眼皮稍微耷下了一点,直到视线里出现了一截雪衣,才掀起眸。
“将军。”
少年脑袋压低,见她时卑躬屈膝。
“嗯?”
唐姝蹙了下眉,表情故作严肃了些。
少年便立刻改口,“……妻主。”
“嗯。”
唐将军这才微微满意。
君肆没有抬头,余光却瞥见将军撑着下巴时,墨色广袖滑落露出的一截皓腕。
坐姿不拘小节,眉眼冷肃却也带些许少女温软。
似乎还有点嫌弃官服累赘。倒是与其他女子很不同。
早饭端上来时,苏秦照例站在一旁静候着。
唐姝顿了顿,就对他说,“苏秦,你带其他人都下去吧,阿肆不喜人打扰。”
苏秦眼中满是惊诧,“将军,我……”
唐姝挥了挥手,“不必多言,退下吧。”
苏秦攥了攥手,欲言又止,点头答是。
离开前瞥了一眼那个白衣胜雪的少年。
漂亮得惊人的面孔,孱弱苍白,目光平静又漠然与他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什么也没说,却仿佛什么都说了。
走出门外的苏秦面色阴鸷,拳头狠狠砸向了石柱。
收回来后,骨头都泛红了,擦破了皮。
下人惊疑不定地看着苏秦。
将军府的人都知道苏秦视将军为自己的生命。
如今将军娶了君肆,苏管事心中不好受也是自然。
有人出声安慰,“苏管事,将军与您的情谊自是那君肆比不了的,其实将军最在乎的人还是您。”
苏秦目光冷冷看向说话的人,继而又露出苦笑。
明知是假话,可他就爱听这些。
见他神色缓和,又陆续有人拍起马屁。
…
唐姝早上没什么胃口,就没怎么吃。
她很快吃完了,之后就继续撑着下巴。
仿佛是太无聊了,才会无聊到看君肆吃饭。
少年也放下了碗筷。
“吃饱了?”
君肆点头。
唐姝打了个哈欠,想了想,说道,“你我不顺路,到了时间我会让朝鹿送你。”
朝鹿是原主的副将与心腹,也是军营中她最信任之人。
她没想到君肆会不喜欢苏秦。府中又没有什么可信之人,就只能把自己人派去了。
少年依旧颔首,长如鸦羽的睫盖住眼睛。
这会让唐姝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只会点头。
嗯,也不是不好。
就是太乖了,看着太好欺负,有点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