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桓将莫梨儿送到门口,接着月色看着她还略显苍白的脸,关心的说:“王妃早些休息。”
“王爷也是。”莫梨儿笑了下,就转身走了。
他一直看着她进房间关了门,才抬头看着远方夜空中的那轮弯月,心中思绪万千。
他选择相信她的理由很简单,毕竟那日她重伤昏迷时,误抓着他的手腕叫了一声师兄。
倔强如她,连与自己的丈夫都不愿有一丝关系,又怎会与另一个非自己师兄的男人有何不轨呢?
夜桓关上门,熄了蜡烛。
莫梨儿躺在床上,睁着一双眼睛若有所思。
夜桓明知自己处境,为何还要与那些人争呢?她不知皇位到底有多重要,难道比手足亲情还要重要吗?难道值得平生最重要的亲人为此自相残杀吗?
对他下杀手的,真的有那只狡猾狐狸吗?
宋宏平是那只狐狸杀的吗?
跟踪自己的那个人,为何要帮自己?跟狐狸有关吗?
这些问题困扰的她无心睡眠,却是如何也想不通。
寂静的月色下,失眠人各有所思,入梦也各有所梦。
转眼莫梨儿也在潍州住了有近二十日,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
她跟着夜桓去过那些灾民的暂居处,环境虽不好,却好歹有个落脚遮阳的地方了。
那里有很多的小孩子,看见她会很开心的围着她转,喊她姐姐。他们都很喜欢夜桓,因为知道他来了就有好吃的了。
他平日里虽然总是冷着一张有些严肃的脸,可跟那些孩子说话的时候却很温柔。
他还带着莫梨儿坐马车去了灾民开荒耕种的地方,那里的茅屋更是简陋,但官府都给他们安置了锅灶,送了粮食和牛。
他们去的时候,那些灾民正在犁地,见他们来了,都开心的向他们打招呼。
“这就是你说的开荒耕种。”夜桓对眼前的画面似乎十分满意。
莫梨儿有些好奇地问:“这是采纳的我的意见吗?”
“是啊!你不是说,怕暴民悍匪,那就剿匪防盗!这里的庄稼旱死了,那就到能种的地方去种!”夜桓的眼眸此刻格外的温和,看着那些犁地的灾民,欣慰地说:“所以本王就让他们来这能种地的地方开荒种地!与官府想计策剿匪防暴!这北方山多,山贼窝子泛滥,现在已剿了两个窝点,杀了数百山贼,还活捉了几十人!”
莫梨儿不禁向他抱拳,一连崇拜的说:“佩服佩服!”
“所以说,王妃也功不可没。”夜桓对她会心一笑。
她微怔,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夜桓又带她去看了正在修建的水渠,不少人正在烈日下辛苦的挖河。
他们刚过去,正在监工的士兵就跪下向他们行礼。
他扬了下手,他们才起来。
夜桓向为首的士兵伸出手,“水利修建图带了吗?”
士兵赶紧拿出来双手呈上。
夜桓接过,打开,可莫梨儿完全看不懂上面画的是什么,只知道几处特意标过的地方是要挖河的地方,其他横来竖去的线代表什么她不知道。
夜桓把图递给她,让她拿着,然后自己给她边指边解释:“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里,是挖河的地方!潍州常年干旱的一大原因是无处蓄水,没有深河,只要夏日气温过高,不降雨,那些潜水湖就会干掉,造成旱灾!在图上的几个点,其中这里,还有这里……”他特意给她指了两处,“这是本身的潜水湖,只需加深就好!而这两处……”
他继续指给她看,“就是平地掘河了!这些河都有一个交汇点,就是会由这条河将它们贯通,这样河水流动性更大,也不容易干旱!而这里……”
他一条一条指着图上的那些线,“这是引水渠,相较于挖河,这就更需要下功夫!这些引水渠负责从其他水源丰富的地方将水流引过来,且需要是常年有水,流动也不会干旱的河水!例如这条引水渠,是连接芩州的碧石湖的!碧石湖水源十分充足,几乎养活了整个芩州的百姓用水!然后这一条,连接了卉州的临源河,这条河头在卉州,尾在沅州,中间横跨了沪州,这条引水渠也将成为整个方案中最宽最重要的一条引水渠!”
莫梨儿认真的听他说着,似乎也看懂了上面画的那些东西。
每一条线上都有标注,比如:卉州,临源河。
“这些修建下来,需要多长时间?”她好奇地问。
夜桓看着前方正在埋头苦干的人,意味深远地说:“快的话三五年,慢的话十年八载!”
“这么久?!”她有些吃惊的瞪大眼睛。
“你以为呢?”夜桓无奈的笑着将水利修建图接过来,看着上面浩大的工程,认真的说:“水利修建虽利国利民,却耗时耗财!这是一场持久战,打好了,打赢了,潍州以后就不会在被旱灾所困扰,这一方也会随之富饶起来!可困难就在于,北方山多,挖好了河,这引水渠有些需要凿山开洞!”
莫梨儿听懂了,心中倒觉得有些震撼。
“王爷,我突然对你刮目相看了!”莫梨儿有些调皮的笑着。
“你这么说,本王到想知道,你以往是如何看待本王的?”他表情很严肃的看着她,也格外认真,似乎在等着她给自己评价。
莫梨儿那双清澈的眸子滴溜一转,笑着说:“以前啊!只觉得王爷你脾气很好,很好说话!虽然后来对我突然凶巴巴的,不过还是很好说话的!”
夜桓从她的话中得到了一个总结,那就是——很好说话!
他也是觉得自己太好说话了些,才让她屡次放肆,结果刻意对她严肃刻板之后,她竟然还是觉得他很好说话!
也罢!
夜桓也懒得计较了。
他将水利修建图还给士兵,见她满头是汗,就从袖口拿出帕子递给她。
莫梨儿愣了下,就听见他说:“擦擦汗吧。”
“不用!”她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额头和脸,笑着说:“你看他们!”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那些正在挖河的人。
他们在烈日下,早已浑身被汗水湿透,时不时的站起来用胳膊擦脸上头上的汗水。
夜桓收起帕子,也不多说。
看了一会儿,他又带着莫梨儿坐上马车。
颠簸中,他抬手掀开小窗口的帘子,看着外面烈日炎炎下劳作的人,意味深远的呢喃了句:“所谓的盛世,往往都是这些人在看不到的地方卖命换来的。”
听清了他这句话,莫梨儿看着他的侧颜,突然觉得,若他能当上皇帝,一定是个爱国爱民的好皇帝!
这边的事情几乎都已经安排处理好了,但夜桓没急着今天就带她回去,而是带她去了一家吃羊肉汤的酒楼。
这家酒楼不大,但人却不少。
他带她坐到二楼廊边的位置,语气温和的介绍道:“你来了许多日,本王一直忙于正事,还未带你吃顿这里的特色,今日不急着走,就带你来尝尝这家的羊肉汤。”
“这里的羊肉汤与京城的羊肉汤有什么不一样吗?”莫梨儿好奇地问。
“北方擅养羊,且这里的羊没有膻味,所以熬出来的汤格外鲜美好喝。”夜桓似笑非笑的说道:“这还是本王第一日到这里,县令请本王来这尝的鲜,今日本王便请你来尝尝鲜。”
听他夸得如此好,莫梨儿都忍不住想尝尝,什么样的羊肉汤能让一个吃遍山珍海味的王爷如此喜欢了!
很快,小二就端上来两大碗羊肉汤,汤色十分清淡,一片片薄肉漂在汤上,闻着到是香的狠。
莫梨儿拿着勺子尝了口汤,果真鲜美极了!
看她的表情,夜桓都知道她也觉得这汤好喝,便淡笑着问:“如何?可合芸儿的胃口?”
“……”莫梨儿微怔。
他以前总是王妃王妃的叫她,这突然喊一声芸儿,倒让她听着有些怪怪的,浑身不自在!
“如王爷说的一般,十分鲜美!”她冲他咧嘴一笑。
傍晚,红霞满天,微热的晚风徐徐吹着。
夜桓与莫梨儿走在潍州的街头,看着这方的风景,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她目光无意间落在他的肩上,便顺口问了句:“王爷的伤如何了?”
“不用担心,已好了许多。”夜桓顿了顿,像是拿自己打趣的说:“至少这几日没裂开过了,倒让大夫省了不少心!”
她开玩笑的说:“要是回去让庄姬见了,估计又要心疼好久了!”
“姝儿心软,连血都见不得,上次……”他欲言又止,跳跃性的说:“也不知姝儿这段日子可还好!”
莫梨儿忍不住笑起来,“除了想你想的睡不着,其他都好!”
夜桓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轻轻摇摇头。
她有些调皮的笑着将身子朝他凑近些,不怀好意的轻挑眉头,坏笑的说:“唉,这位公子,要不与小女子讲讲,你和姝儿姑娘的故事?”
夜桓假装不想搭理她的扇扇手,示意她别挡了自己的路。
“公子好小气!”她也假装不高兴的努努嘴。
夜桓被她逗的好笑又好气,无奈的说:“你得先答应本王,不得与其他人讲,本王就考虑考虑讲给你听。”
“好啊!”莫梨儿立马就精神了,开心的说:“我发誓,绝不告诉别人!”
“嗯。”夜桓应了声,与她继续慢慢走着。
等了许久,都不见他开口,莫梨儿奇怪的皱眉,有些不满的问:“怎么不讲?”
“本王不是说,考虑考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