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刑部大牢里,苏姑姑蓬头垢面的坐在草堆上,一双眼睛无主的看着前方,好似丢了魂魄。
旁边牢房里的犯人早已睡下了。
这时,大牢外来了个戴着黑色斗篷的女人。
看守大牢的人拿着火把带她走进去。
她站在牢房门口,看着里面的人,轻声唤:“苏姑姑?”
苏姑姑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当看见是慕容氏时,顿时红了眼眶。她赶紧爬起来,走上前去,双手抓着门柱子,嘴唇都微微颤抖起来。
苏姑姑猛地跪下来,向慕容氏磕头,哽咽着说:“娘娘!奴婢……奴婢对不起你!是奴婢愚笨!被那狡猾之人所骗!辜负了娘娘对奴婢的信任!奴婢该死……”
“嘘——”慕容氏将手指放到唇边,示意她小声点。
苏姑姑见了后吸吸鼻子,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慕容氏抬了下手,她便意会的抓着牢门站起来,低声问:“娘娘?”
“苏姑姑,你知道我现在的处境,皇上已下了禁足令,不让我踏出嘉尔殿半步!我本可以让人直接将你处死在牢房,可你侍奉我这么多年,我也不忍心!”慕容氏眉头微皱,一双眸子情真意切的看着苏姑姑,轻叹一口气:“好在刑部尚书是轩儿的人,我让轩儿知会了他一声,让牢头善待你,他们没对你动刑吧?”
“事到如今,娘娘竟然还如此挂记着奴婢……”苏姑姑的眼泪又滚了出来,自责地说:“都是奴婢害了娘娘!若不是奴婢听信他人谗言,早些找机会自行了断,也不会害了娘娘……”
“苏姑姑……”慕容氏心疼的伸手握住苏姑姑抓着牢门的手。
苏姑姑愣了下,只见慕容氏于心不忍的说:“苏姑姑,现在还来得及,只要你……”
她欲言又止。
苏姑姑已明白她要说什么,便苦笑着说:“奴婢知道!奴婢本就该死!若奴婢的死能为娘娘解忧,奴婢死不足惜!”
慕容氏沉重的点了下头,承诺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派人将你的舅舅舅母安排到安全的地方去生活,以免真被皇上查到了什么,让他们晚年不能安度。”
苏姑姑退后两步跪下,向她叩头,哽咽地说:“多谢娘娘!”
慕容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戴上斗篷帽子,转身离开。
出了牢房大门,在门口候着的奴婢赶紧跟上她。
走远了一些,慕容氏才低声说:“安排人连夜去找苏姑姑的舅舅舅母,把他们安排到安全的地方去,别让皇上查到了。”
“娘娘是指……?”丫鬟还有些顾忌。
慕容氏阴冷的眸光瞥来,声音低沉狠毒的说:“让他们跟苏姑姑去同一个地方,安度晚年!”
“是!”丫鬟领命行礼。
慕容氏微抬下巴,看着暗蓝无星的天空,一双眸子狠厉的让人害怕。
翌日清晨,潍州。
夜桓带着女扮男装的莫梨儿走在难民集中地,看着两旁沿街挤满的灾民,心中难免觉得凄凉。
他眸光凝重的瞄过那些人,除了一些还有力气哀叹的,大多数都因为饿久了没气力,看着昏昏沉沉的。
他们昨天下午等到知府回来后,先去了出崩塌事故的北秋山。
夜桓专门让知府找了对土质有一定研究的人,在检查过后,几乎确认北秋山山体坚固,土质结实,加上潍州鲜少下雨,几乎不可能出现自然现象的山体崩塌。
夜桓确认是人为后,爬上半山腰去勘察了崩塌的地方。
主要崩塌坠下的山体是在悬崖边上的一大块岩壁,他们无法去检查坠下的山体下是否有人动过手脚。
莫梨儿提议在腰帮系上绳子吊下去。
知府也阻止过,但夜桓却执意执行,让人找来了绳子,一端系在树上后,还由几个士兵以防万一的抓着,另一端则系在自己腰上。
他顺着悬崖往下慢慢降,直到崩塌的岩体下方,他靠近了看才发现,那里有人为强行开挖的痕迹,而且挖的很深。
下方被强行挖空,上方就会形成山体堆载。
如此悬空着,紧连山体的部分会不堪重负,这就存在了一定的危险。
这时,只要有人将重力从上往下压来,压断最后的支撑点,这块山体就会崩塌滑坡。
这绝非是十天半个月能完成的工程!
夜桓想到自己离开潍州两个多月才出事,便猜想,这幕后人恐怕从他离开开始,就已派人在做手脚了。
但凿山工人日夜轮换,只有丑时到卯时无人劳作,但也有人在山下看守,怎会让人在山腰动了手脚?
夜桓询问知府半夜负责看守的人在不在。
知府点头,说先下山再说。
他们下山后,已是傍晚,一轮火红的夕阳斜挂。
知府将守山人传来,夜桓寻问在夜里是否发现过异常。
看守人眼神飘忽不定,说话支支吾吾的,很是心虚的模样。
夜桓严肃的皱眉,厉声质问才知晓,这守山人压根就没用心看着!
因为夜里山脚下冷,守山人又住在帐篷里,怕冷就会喝上一壶酒暖身子,结果一到后半夜酒精上头,就呼呼大睡了,有没有动静他根本就不知道。
夜桓大怒,罚守山人三十大板。
守山人吓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断求饶,士兵来拉开他时,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喊:“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有动静!有听见过动静!”
夜桓眉头紧锁的抬手,示意士兵停手。
守山人惊慌的咽了口唾沫,害怕的说在崩塌前的一个月,他好几次半夜都听见过巨雷轰响的声音。
他本以为是打雷要下雨了,还爬起来走出帐篷看了眼,但天色很好,并没有要下雨的意思,更没有打雷,他就又回去睡下了。
夜桓抓住了“巨雷轰响”这个线索,又问他听见过多少次。
守山人仔细想了想,算下来大概是四五次,这是他被吵醒的,他也不敢肯定自己每次都被吵醒过,毕竟他喝过酒,睡得沉。
夜桓将罚三十大板改成了二十大板。
守山人一愣,一脸痛苦的问:“还要打啊?”
夜桓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士兵就将他拖下去了。
莫梨儿问夜桓有没有发现什么倪端时,他只是神色凝重的思考着,片刻,才回答她。
“他说的巨雷轰响,恐怕是火药爆炸的声音。”八壹中文網
“火药爆炸?”莫梨儿有些吃惊。
“是。”夜桓肯定。
他暗暗猜想,如果是有利用到火药炸山的话,那么引起崩塌的可能性确实就更大,而且也更快。
按守山人说的听见过四五次,恐怕远远不止这个数!
这么一来,幕后人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造成人为的山体崩塌!
由于天快黑了,他们就先回了紫莱苑。
一整夜,夜桓都没睡好。
今日又早早起来探视灾情,为了避免莫梨儿受到灾民骚扰,他特意让她女扮男装,也更方便行动一些。
知府将潍州灾民大多数都驱赶至潍州北市,每日三餐都有固定的两个点施粥。
由于粮食缺乏,粥是越煮越稀,一碗稀汤几颗米,根本就无法让灾民果腹。
知府告诉夜桓,前几日有个富商来这里走了一圈,见灾民实在多,又可怜无比,便起了怜悯之心,还自己搭建了一个棚子,每日中午给灾民们派白面馒头,这也让官府压力缓解了许多。
最主要的是,中午喝点稀粥,在能吃上一个馒头,许多灾民几乎都能勉强的撑住,精神也相较于只喝稀粥的时候好了许多。
莫梨儿看见一个瘫坐在地上,左右臂弯各搂着一个七八岁小孩的妇女时,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走了几步后才发现的夜桓侧过脸,只见莫梨儿走到那个妇女面前,妇女面容枯槁,嘴唇干裂,像是许久没吃过东西了。
而她的两个孩子看起来却精神许多。
男孩比女孩看着稍大一点,一双乌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莫梨儿,而女孩则有些害怕的往后靠了靠,缩在妇女身边。
“姐姐,有什么事吗?”小男孩先开了口。
莫梨儿愣了下,有些心疼的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姐姐,不是哥哥?”
小男孩仔细打量着她,一脸天真地说:“姐姐你长的这么漂亮,就算穿成这样也能看出来的啊!”
“你真会说话。”莫梨儿嘴角扬起浅笑。
小男孩看着她拿着的拐杖,又问:“姐姐,你脚受伤了吗?”
“嗯。”
“姐姐,看你穿的这么干净,可不可以给我们点吃的?”小男孩瞪着一双纯洁的眼睛,声音稚嫩又委屈的说:“我妈妈生病了,没力气去排队领粥,我们领到的也总被别人抢走,我跟妹妹都好饿啊!”
莫梨儿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笑着说:“当然可以。”
她起身,拄着拐杖走到夜桓面前,认真的问:“可以带那个女人回去给她治病吗?她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
夜桓定眼看她,表情严肃而清冷,“你好好看看这里,这里大多数人都因为挨饿而体质虚弱,生病!你能帮多少人?”
“……”莫梨儿愁眉不展的侧过脸去,对上那个小男孩渴望的目光时,心里就更难受了。
“我们能力有限,你不能见到就发善心,这次就当例外了。”夜桓说完转身就走。
莫梨儿愣了下,缓过神后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