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雍也住进了紫莱苑。
他中午抵达潍州前,梁知府早就在酒楼安排了雅间,等着给他接风洗尘,但他到了之后,并未给梁知府这个面子,而是让梁知府去酒楼退掉安排好的酒席,直接去了紫莱苑。
夜桓吩咐厨房做了点家常小菜,两人就在房间里寒暄。
就在夜雍抵达的前一天——
张海超总算召集了潍州所有的商户,在府邸上与他们商讨了捐款赈灾一事。
如今潍州灾情严重,各商户的生意也不好做,不少甚至都是在贴着钱的。为了鼓励他们能拿出银子来,张海超说了不少关于赈灾可能带来的好处,首先在百姓心中留下了好的形象,日后灾情平了,百姓才会买商户店铺的帐,生意才会蒸蒸日上。
那些愿意解囊相助的,大都是碍于夜桓也在场,但捐出的银子也并不多。
为了带动他们的积极性,张海超现场让人抬上来几大箱子的银子,足足一万两,直言全部捐出。
夜桓笑着起身拍手,夸他仁义,若平了灾情,日后定少不了他的好处。
夜桓说完,又说自己也要捐一万两。
如此,其他商户自然也不好意思推辞或只捐出百两白银,自然也都追加到了千两以上,或是捐出大量灾民可用得到的物资。身家再好点的,也有捐五千两的。
就这样,夜桓在一日之内,筹集了约十万两白银和不少灾民可穿的衣物,还有几车的面粉。
第二天一早,三个施粥的粥棚都多了热乎乎的白馒头,旁边还设点在派发干净的衣裳。
这样的转变,让灾民们都开心的不得了,吃好了,穿好了,嘴里说起关于“瑞阳王”的事时,自然就多了不少好话。
可即便这样,一些心怀不轨的人,仍旧能找到问题来带动灾民们的情绪。
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穿着刚领到的干净衣裳,也不知从哪听来了风声,就拍拍手,拉大嗓门说:“大家听着!听我说!别得了这么点好处就把那些人想成了活菩萨!据我所知,昨天瑞阳王在张俯问那些商人们要了十万两银子呢!”
他故意露出惊讶夸张的表情,惊叹的说:“十万两啊!那能买多少东西了?!结果你们看看!你们看看他给了我们什么?!这天气越来越冷了,竟然就给我们发这么薄的衣裳!施粥也就多了个馒头!他拿了这么多银子,为什么不能给我们加点肉?!为什么不能给我们发厚点的衣服?!他肯定想从中扣着省下银子中饱私囊!那些人整天锦衣玉食,根本不可能管我们的死活!我们得把商人们捐给我们的银子要回来!”
那些坐在地上的灾民们都看着他,不少人认为他这般只是想挑起事情,也并不当一回事。毕竟现在这般情况,能吃饱饭,有干净的衣裳,就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
可也不乏有那么些个自私的人被他的话鼓动,认为瑞阳王就是想中饱私囊,认为商人们捐来赈灾的银子就是捐给他们这些灾民的,就该由灾民自己来分配,也跟着他起哄。
紫莱苑。
房间里,夜雍问到夜桓关于山体崩塌一事的调查进展如何时,见夜桓眉头微皱,心里也就知晓了。
他提议让夜桓安心调查山体崩塌的真相,至于治灾一事,可交由他来负责。
夜桓犹豫时,夜雍又笑着说:“十四弟这是怕被为兄抢了功劳?”
听他这么说,夜桓赶紧解释道:“十三哥多虑了!”
夜桓蹙着眉头,神情凝重地说:“如今潍州灾情如此,北街难民数万,民不聊生,十三哥若愿意为我分忧,那便再好不过!”
“好。”夜雍笑着说:“那就这么定了。”
夜桓到潍州也有半月了,可调查一事并无大的进展,这事一样关乎着他的声誉。
但由于灾情的关系,他一直无法分身去调查山体崩塌的背后真相,如今有人来为他分担,让他可以安心调查,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凡事都有利弊,夜桓自然深知这个道理,他已经做了先手准备,后面的事交给夜雍也好。
思量之下,夜桓抬手向夜雍行抱拳礼,“那就有劳十三哥帮忙了!”
夜雍为自己倒满酒,举杯,脸上依旧是那般深不可测的笑意,“祝十四弟进展顺利。”
他眸子中的平静与脸上的笑意截然相反。
夜桓也端起酒杯,与他碰杯后一饮而尽。
吃过饭,夜雍就因几天的车马劳顿而先回房间休息去了。
夜桓去了书房,吩咐门口的小厮去叫来莫梨儿。
自打莫梨儿到潍州开始,为了行事方便,就一直是一身男装。
当莫梨儿得知夜桓要将治理灾情一事全都交于夜雍处理时,有些吃惊。
他本说宁王是来协助他治理灾情的,又不知为何,他又突然要将治灾一事全都交由宁王处理。
她本想问他可想好了,但想到自己对朝政的事情懂得不多,现下灾情又急需得到有效的控制,便没多言。
但夜桓像知道她心中的顾虑,便告知了她缘由。
山体崩塌一事急需调查出真相,不能一拖再拖了。毕竟这后面等着他出洋相,想要看他如何收场的人还多的是,越拖只会越难查出结果。
夜桓说完,神情严峻的看着她,像是在交托她一件重大的任务:“本王想让你协助宁王一同治理灾情。”
莫梨儿看着他的眼睛,很快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她像是承诺般的说:“王爷放心,芸儿定不辱使命!”
第二天一早,夜雍要去北街看灾民的情况,而夜桓则要去北秋山继续调查山体崩塌一事。莫梨儿跟在夜桓身边,三人一同出了紫莱苑大门,夜桓才叫住夜雍。
他以莫梨儿熟知灾民情况为由,让莫梨儿跟着夜雍协助他。
夜雍没理由拒绝,自然就准了。
夜雍进了轿子,莫梨儿上了马。
夜桓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眼神十分的复杂。
“王爷?”跟在夜桓身旁的小厮有些关心的喊了声。
夜桓回过神后转身,小厮赶紧掀开轿子的幕帘,他便钻了进去。
去往北街的路上,莫梨儿的马跟在轿子旁边,前面是两个持刀士兵在开路,后面则跟了十几个士兵。
坐在轿子里的夜雍掀开小窗口的帘子,看着旁边马背上的女子高傲的侧颜,又下意识的看了眼她的脚,笑着关心了句:“弟妹的脚伤可好了?”
“……”莫梨儿侧过脸来看着他,像是不太待见的模样说:“十三爷还是叫我二三吧。”
“二三?”他不免觉得好笑,却还是很配合的改口:“那二三的脚伤可好了?”
“已经好了。”莫梨儿目光看着前方,淡然的回答:“多谢王爷关心。”
见她对自己并不算友善的模样,他想她可能是觉得他这次来,是打着协助瑞阳王的名号,来跟瑞阳王抢功的了。
夜雍跳跃性的换了话题,低声调侃道:“二三与瑞阳王最近是否不睦?”
莫梨儿不解他为何突然这么问,反问:“何以见得?”
“昨晚你与瑞阳王并未同房就寝吧?”
“……”她愣了下,略显尴尬的问:“宁王竟还有闲工夫关心别人夫妻间的事情?”
“不过恰巧看见了而已。”夜雍面不改色的笑着说:“你与瑞阳王的关系还真是奇怪,与其说是夫妻,反而更像是主仆。”
“……”果然没有夫妻相吗?
莫梨儿并不在意他这么说,但也不想与他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结,所以干脆就保持沉默了。
她心里默默的想了句:我们不是夫妻,但也不是主仆,我们是兄弟!
不过这种关系,怕是一般人都难以理解!
就连夜桓不也曾对她说,哪有自己的妻子与自己称兄道弟的?
莫梨儿想,她怕就是那例外的第一人吧!
她这一身男装坐在马背上的模样,倒也格外的英姿飒爽。
夜雍看着她阳光下的侧颜,微蹙着眉头,少见的认真和清冷,倒像极了年少的将军,有那么一丝浑然天成的傲气。
他勾唇一笑,放下帘子。
刚靠近北街,莫梨儿就看见前方不远处的灾民集中地上,几十人都举着各种“家伙”闹事,十几个官兵拼命拦着他们都略显吃力。
莫梨儿扬手,轿子就停了下来。
听见外面的吵闹声,夜雍也感觉到了不妙。
他从轿子中出来,就看见一官兵站在莫梨儿面前在向她汇报当前的情况。
那些人是昨天下午组织起来的暴民,到了今天,人数又较前一天多了一倍。
他们向灾民宣扬瑞阳王将筹集来的银子中饱私囊,只拿出一少部分来赈灾用,所以凑在一起喊着要讨回公道,要官府把凑集的十万两拿出来分发给灾民才肯罢休。
士兵焦急地说:“已经派人去通知梁知府派兵支援了,好在你们来的及时,不然我们都快拦不住了!”
莫梨儿气的握紧了拳头,眉头紧皱的问:“谁带的头?”
“是……”士兵正要说话,夜雍就冷静地先开了口:“慌什么?拦不住就全部抓起来!”
士兵侧过脸,看了夜雍一眼,他虽没见过,可也听说了昨天宁王抵达潍州来协助治灾一事,见他从轿中出来,虽没穿着锦衣,却也能辨别出他的身份。
“小的见过王爷!”士兵赶紧行礼。
夜雍摆摆手,“闹事的无论男女老少,全部抓起来。”
“是!”士兵赶紧转身去传达命令。
见暴民人多势众,这儿的士兵人手根本不够,他又挥了下手,吩咐道:“你们也都去帮忙。”
“是!”轿子前后的侍卫领命,全部向那些暴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