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会发生什么,在场的人不知道。但此时,此刻,这一天,绝对是峰回路转、惊心动魄的一天。
他们的这场演出,无疑也是最成功的。
在论坛押过注的人输得连内裤都掉了,咳,没人同情,反倒都喜气洋洋、津津乐道了很久。
毫无悬念这次动画系和作曲系的演唱会成为了最受欢迎的活动。也有许多人试图来打探,然而其他人一问三不知,主要筹备人嘛——
齐旖躲人最有一套,多问两句就要哭给你看。
蔺澜萻隐匿得更加干脆,直接闭关了。
学院的企画活动结束,她也终于能够专心准备油画大赏了。
对于要参赛的作品,蔺澜萻心中已经有所打算。但没有着急动笔,沉心静气先开始练手。
很多时候,她的画布上除了薄薄的色块看不出任何画面。一层干透后,再上一层,而后再次叠加。下层的颜色隐隐渗透,又与上层的色调形成某种微妙的变化。
由暖色到冷色、红调转灰调,白天变黑夜,荆棘变花园,天空变大海……画布上好像有一场魔法。
不断地渲染,尽情地挥洒。
她在家里的画室待了三天。
这期间,蔺澜萻还接到了蔺岚萱的电话。
“重磅消息!我跟你说!蔺家知道你的事了!然后也知道大姐知情不报了!哇大伯气死了……”
从开口就能听出某人的活泼,蔺澜萻淡淡弯唇,神色却平静。
整件事大体就是:蔺棠棠在演出那天看到了她和季晏,回去就把这事儿捅破了。而他们果然就想借此来套近乎。
毕竟三大家族之一啊,谁不想巴结?
可底蕴深厚的真正豪门,又不是想见就见的。所以难得有这契机,他们完全没去想曾经是怎么待蔺澜萻的,只觉得都是蔺家人,很多事都可以理解,只要解释清楚那么往后就是大富大贵等着他们了!
结果等盘人的时候一看,才发现同属二房的蔺岚萱已经许多天不回家了,蔺蓝芙也一反常态地顶嘴道。
“这种事找……小萻有什么用?公司的事季总的事,她能说上话?你以为是老婆就顶用了?”
而蔺棠棠毫不客气地“切——”了回去。
“得了吧!她老公疼她疼得要命好吧,连学校演出这种事都亲自到场,还给人请了天王歌后!吹几句枕边风,就算没有大的,季氏随便漏一点就够我们的了。就你最清高,把机会往外推!”
“机会?你们还好意思说!当初要不是你们要我接近贺明,我怎么会为了赶一场赴约而错过和他相交的机会!”
“……你在说什么……”
于是乎,彼此推卸、拉扯、狗咬狗,一地鸡毛,蔺蓝芙这之前就知道了的事儿也瞒不住了。
蔺家爆发了剧烈争吵,蔺善谋气得要死,蔺棠棠咄咄逼人,蔺蓝芙委屈不止……最终,这场争端以蔺老爷子被气进医院而告段落。
“如果爷爷身体不好,大伯他们掌控蔺氏的话,大姐可能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了。”蔺岚萱的话里透着不符合年龄的老练,像某种洞悉。
然后想到什么似的,又赶紧告诫:“对了!你可千万别心软去管他们啊!!”
蔺澜萻缓缓挑眉:“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圣母?”
“也不是,只是因为……”电话那头语气似思索,“你现在很幸福啊。人幸福的时候是不是就容易变得感性宽容?”
蔺澜萻一顿。
继而轻笑:“嗯,但蔺家已经跟我们没关系了。不必理会。”
“那就好。”
“所以该是我问你才对,你人都不在蔺家了怎么还知道这些?”连争吵的细节都没落下。
“咳!那我在蔺家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待的嘛。多多少少有几个‘眼线’……厨房的李嚒嚒跟我就比较好啊……”
电话那头小姑娘的声音吶吶的,蔺澜萻莞唇,眸光清浅地垂落。
嗯,她很幸福,所以能做到不去计较。
也仅此而已。
她自己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能在每届油画大赏里崭露头角的,以往有许多都成为了当世最优秀的画家,其重要性可见一斑。蔺澜萻同样慎重其事。
正式动笔的时候,她去了宋老师在bb大的专业画室。
被通知大概闭关几天却没想到接连一周都没见到老婆的季二:………
更不幸的是,这回他再上门找人也不像之前那么顺利了。
宋老头以「正值徒弟备画紧要关头无关人员不得随便进出画室重地」为由,无情拒绝了他。
把工作室的门看得死紧。
…
果然,有事“宋爷爷”,无事“宋老头”。
宋老:呵,臭小子。
…
这一待就是近十天,等蔺澜萻终于放下笔,才后知后觉肩膀紧绷僵硬。
当接到通知让他来领人的男人进门时,就见到她顺着梯子爬下来。
季晏在底下伸手给她,想要扶,蔺澜萻却顺势栽倒进他怀中,得逞地冲他扬唇。
眼神明亮,恣意鲜活。
自认为经历了漫长而难熬的等待,男人稍低下头,好似是想吻她。
可惜某人没get到,很煞风景地提议:“快看看我的成果?”
季晏停住,垂眸看她:“想听外行人的观感?”
“你是它的第一个观众。”
她使用的是某种透明画法,用稀释的颜料多层次绘制,色块层层叠加,色值也相互影响,因此在整幅画未完成前,旁人根本看不出绘者要画的是什么。
这种绘画方式需要人对颜色调和更精准的掌控和运筹帷幄。而色彩,恰是蔺澜萻最擅长的。
知道自己在技巧方面有所欠缺,因此把重点放在了彩色层次的运用上。
“爸爸曾跟我说过,每个画家的风格不同,其实是对他们不同内心世界的映射。就算同样的浓墨重彩,不同人表达出来给人的感觉也会不一样。”
比如阿夫列莫,他喜欢大色块地铺陈,用画刀展现出特殊的肌理效果,用色大胆,色彩斑斓,他画中的场景总像是梦境里才有的色彩,就连雨天的画作也能带给人愉快的情绪,乐观明媚。
而同样是大色块的堆砌,对比鲜明,梵高的画又给人完全不同的感受。色彩强烈却咄咄逼人,情绪激烈而冲突,甚至有些压迫感。
这大概正是两位不同的内心折射了。阿夫列莫鲜活富有创造力,梵高的世界孤独、矛盾而绝望。
“但我就在想,有没有可能在同一幅画里体现出两种感受呢?既然都是浓墨重彩,应该不会显得突兀或分裂吧。”
蔺澜萻扯下蒙布。
季晏抬眼,瞬时,目光骤然停顿。
那是一副巨型画作,难怪她之前站在梯子上。
画上,起初是一片白,透着纯净和安然,再往后,却是一片火光,逐渐蔓延看不见尽头,更远处,似飞雪崩裂,强烈的心悸与危险感。
正如她所言,一幅画,两种感受,整体色调却都很鲜明,笔触干净锋锐。
然而让男人难以言喻的不光是这一点,而是……
他瞳孔慢慢聚焦,偏头看了过来,黑色眼眸深邃,带着微诧,恍惚间似乎还浮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但彷若一闪而逝,蔺澜萻眨了眨眸子,“怎么了?”
季晏垂下眼皮,似是笑了瞬,指着画上的人说:“这是……”
哦——蔺澜萻好像知道他刚才的停顿是因为什么了,靠到他肩头放松一下疲惫的精神,笑道:“季总是吃醋吗?”
“……”
季总当然不会认,第一次听她说那位长腿哥哥的时候,他在当时的饭桌上喝了一整瓶柠檬水。
显得自己很小心眼似的,那可不行。
——季·傲娇·嘴硬·晏——
蔺澜萻笑眯眯地靠近他,没说别说:“这幅画叫《归途》。”
画面纯净的这一端,男人背着一个小女孩,风声雪花掠过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