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燃烧的暮色下越过重重冰火,天光处是我的归途。
——且走近我,我将做你的信徒。
《归途》
…
画上,小女孩闭眼趴伏在一个男人的背上,眉目安然。男人在一片雪色里着一身黑,深色面罩和鸭舌帽,只露出一双锋锐的眼睛。
远处湮灭荒芜危险笼罩,两人周围却盛开着月季,深深浅浅的白,像是被微风拂动。画面明亮温暖,一笔一画镌刻着温柔与希望。
在他们身后却完全是另一幅场景。
雾雪猛烈,似裹挟森利冷风,往这头的两人极速逼近,叫人不由心脏骤紧。
仔细看,还能瞧见其中点点血迹斑斑。
雪是白的,血又是红的。
远处冰冷窒息,近处鲜花盛开。不知道哪个世界才是真实,亦或者,都是幻境?
相较当前流行的许多观念艺术、抽象和超现实主义,这幅画淳朴自然,却带着古典主义的浪漫与唯美。
只是……雪山,爆炸,小女孩……?
好像有什么遥远的记忆几欲挣脱。
季晏看着画中的两个人,眸光微敛。
明明早前听她提过她爸爸的事的,可他却……
“你再看。”蔺澜萻介绍完画的名字,轻扯男人的袖口。
季晏收回思绪,这一看,又愣住。
原来不知不觉中,雪里的那一点红竟然逐渐蔓延开来。
是的,颜色在动!它在扩张。
画面里,就好像远处冰雪上忽然跃起火光,剧烈地燃烧!
白与红,冰与火,凛冽与热烈。
从静止到流动,季晏被这一幕惊艳。
蔺澜萻忍不住微笑:“我说过的吧,我爸爸对颜料和化学很在行的。”
她话里有着骄傲。
“这就是他研究出来的新技术。白色掩盖住其他颜色,而那些饱和度高的色调在某种特定的环境下又会从下层透出来,从而呈现出流动般的过程。”
“原本白色底下的色层也容易渗透。但不受控制的反应,会破坏整个画面。所以他创新了这种方式。结合前人的透明画法,同时对颜料和油的配比做了改进……”
层叠地进行绘制,且必须在每一层干透以后才涂下一层。一开始,也许都看不出来画的是什么,因为只有到最后才完整。
可以说,在画成型前,创作者脑中就已经构好了整幅画面,并且要对颜色有精准的掌控,才能让最终的效果如自己所想地呈现出来。
否则那幅画将是场不知所谓的灾难。
“他真的是个天才,对吗……”蔺澜萻轻轻倚靠着身边的人,低头时眸光微晃,怀念与伤感一纵即逝。
季晏偏过头,看向她的眼神十分温柔:“你也是天才。”
宋老正是因为见到了这个,决意让年轻的小徒弟也去油画大赏一试。
毋庸置疑,这样的技术会惊动整个画坛。
眼前的画又慢慢重归于雪色,蔺澜萻微微摇头:“我只是在爸爸的基础上做的改良罢了。”他的才华和能力才不应该被埋没。
“对了,宋老师说要把这项技术拿去申请专利,他已经……”
女孩的声音越来越轻。
季晏低下头。她靠着他的手臂,已经闭上了眼睛,神情恬淡,只眼下有淡淡的乌青。
“这么拼命做什么。”他有些叹息。
而怀中人在睡梦里也仿佛无意识地回应:“不能让你的投资失败啊……”
季晏一顿。
……类似的话,他好像确实说过。投资她的未来什么的……只是……
男人垂着眼看她,半晌,指腹轻轻拨了拨她纤长的睫毛,唇角几不可见地弯了下。
能不能别把情话当公事啊。
…
感觉身体悬空着,蔺澜萻迷迷糊糊地撩起眼。八壹中文網
季晏抱着她走在路灯下,不甚明亮的光线照着男人稳健的步伐,周围十分静谧,只能听见风吹过树叶枝桠。
不自觉往他怀里拱了拱,眼皮又沉沉地垂下。
“回家了吗……”她软着声。
男人好似笑了下:“嗯,回家。”她不在,家里很空。
他弯腰,将人抱进车内。
蔺澜萻脸靠着他胸口。
鼻尖萦绕着一股清冽的味道,像风吹松林,雪化山坳,来自遥远的地方。
有那么一瞬间,那种熟悉的安全感会让她觉得……
蔺澜萻掀了下眼睫,困意和倦意如潮水,让她看什么都朦朦胧胧,连近在咫尺的人都有些不清楚。
“季晏,你去过墨脱吗?”
季晏,你去过墨脱吗。
男人的瞳眸轻微地一震。
须臾,悄无声息地看向她。
女孩已经歪着脑袋又睡过去,不设防的模样。
他眸色暗了暗,低头吻了下她,哑声说:“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