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窗户上的玻璃应声而落，噼里啪啦地响了一阵之后归于平静。玻璃碎片上面，还有丝丝的血迹，快速地渲染开来。

白小冉丢下手中的饼干，就往门外冲。莫小芹也什么都没想地跟了上去。

有一刹那，莫小芹觉得苏学斌疯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白小冉，咧着嘴，露出一个明艳艳的笑脸。右手的拳头放在身体旁边，鲜血一刻不停地从他的手上流下来。

莫小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血。鲜红鲜红的，印入眼帘的时候，都有触目惊心的感觉。

他看着白小冉，依旧保持着笑的表情。只是不一会儿，他就脚一软，身体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两个女人，像是木头人一样怔在了原地。

白小冉的拳头握得紧紧的，眼红红地望着苏学斌。她想挪动脚步，可是，她望着他，就觉得自己没了力气，动弹不得。

这该死的家伙！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是要逼她？为什么一定要做到这样的程度，一定要竭尽所能地折磨她才罢休？

是莫小芹先抖抖索索地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拨通了急救电话。白小冉也跌跌撞撞地走上前去，脱下自己的外套，撕扯着就想帮苏学斌包扎。

看着他昏迷不醒的样子，看着他身体里的鲜血，慢慢地染红了自己的院子，白小冉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苏学斌！你这个大混、蛋！16年前，你用这样的方式俘获了我的心，16年后，为什么你一点都没有进步！还是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折磨我，也折磨你自己……”

莫小芹失魂落魄地拿来了纱布，心慌意乱地帮忙做着简单的包扎。可是，包一层白色的纱布，血就渗透一层，纱布立刻就染红了，没用了。

白小冉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回荡在院子里。和刚开始冷酷的样子相比，莫小芹已彻底明白，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意了。

纵使你假装站在离他100米远的地方，只要他一有事，你又会立刻奔跑着到离他半米的距离，恨不得自己一开始就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身边。

或许，人就是这样虚伪，又口是心非。明明在意，总要假装不在意。明明已经被思念折磨得不成人样，还是要酷酷地走过那个人的面前，冷冷地抬眼望着前方。

这样的目中无人，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终于，白小冉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她把苏学斌抱在怀里，捧着他的脑袋，喃喃地说着话：“你还以为自己是当年的小流氓吗？总想打架斗殴，惹是生非……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吗？总是傻傻地望着你，偶尔给我点温柔，就当作了莫大的恩惠……可是，你现在是怎么了？把自己作践成这副样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莫小芹突然觉得，自己多余极了，也无助极了。她一边在心里咒骂着救护车有如乌龟一般的速度，一边又因为白小冉绝望的样子，胸口闷闷的，透不过气来。

也幸好，救护车总归是到了。在白小冉也疯掉之前。

穿着白大褂的人下来了七八个，手忙脚乱地抬着担架，将苏学斌抬了上去。白小冉也跟着坐上了车，却对莫小芹挥了挥手：“你去家里面坐着，帮我看家吧！”

“我不放心。”莫小芹望了望身后敞开的大门，又望了望白小冉，也想坐上车去。

“不放心也没用。多一个你在那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帮我看家吧！等着我回来。”

白小冉将钥匙和一张名片丢给了莫小芹，那上面有她的电话。

“随时联系。”

白小冉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打电话的姿势。很快，救护车就载着他们绝尘而去了。

莫小芹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呆呆地望了一会儿，嗖嗖的西北风，吹得她直打哆嗦了，她才回到房间里去。

默默地拿起一把扫把，开始收拾一片狼藉的院子和房间。

一边扫，一边纳闷，苏学斌是怎么狠下心用拳头去砸窗户的玻璃。

十指连心啊！

那鲜血一刻不停地流下来的时候，他的脸上，居然还是笑着的，不是微笑，是灿烂的，有如向日葵一般的笑。

好像他知道，自己这样倒下了，白小冉才会拿正眼看他，才会又不顾一切地来到他的身边。

他不过是拿自己的生命，狠狠地赌了一把。

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曾经有过怎样的一段回忆。只是单单参与了这部分，就让莫小芹感动了。她的心化作了一滩水，柔柔的，淡淡的，缓缓地在心里流淌开来。

不在乎，又怎么可能呢？

莫小芹走进白小冉的房间的时候，才发现，四面墙壁上，满满的都是她跟苏学斌的合照。

十七八岁，最美的年华里，他们遇见了彼此。

就像当年的自己一样。在十八岁的时候遇见了郑路篱。从此以后，万劫不复。

照片里的苏学斌没有胡子，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眉宇间，是酷酷的样子，拿手比划在胸前，一个大大的叉字。

他的脸长得很清秀，跟刚才看到的他，完全是不一样的风格。现在的他，称汉子，压根就没有侮辱他。

可不是么！他的络腮胡已经挺长了，白净的脸差不多都给遮住了。头发也很浓密，长长地遮住了耳朵。你都不知道，他是有多久没理发、没打理胡须，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的眼神，也不像当初那样纯粹而桀骜。涣散的神情，让你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

平时的他，不过是带着一副躯壳，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没有灵魂，没有感情。对酒当歌，不记忆，不回忆，由着心里最本能的冲动，浑浑噩噩地活着。只是当他的目光停留在白小冉身上的时候，他的眼里，才会迸发出不一样的光彩来。

他望着她，一眼万年。

就像正对门的墙壁正中央，那张巨大的照片里的画面一样。

白小冉握着苏学斌流血的手，他却一脸灿烂地望着她。那时候的她，文文静静地披散着乌黑的长发，刘海上夹着一个粉红色的发卡。那时候的他，穿一件白色背心，身体不算健壮，脸上却满满的是男子汉的骄傲与张扬。

一样的场景。只是，时间变了，人，似乎，也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