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歌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果然，在她说完这番话之后，程闯明显有了松动，更别说是听到秦司远要过来的消息，眼神里更是多了几分坚定，她的父亲大概是已经意识到了，如今这件事已经不是关起来家门来，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了。

“秦总，让您专程过来一趟，实在是太劳烦您了。”

程闯之前跟这位秦司远并不熟悉，只隐约知道这是女婿的发小，而且他和启明的关系，也是通过女婿薄喻光牵线搭桥才搭上了关系，是以，哪怕秦司远的年纪几乎跟他女儿程明歌一样大，可程闯也不敢怠慢。

“程总，您客气了。”

秦司远一看程闯的模样，还有站在一旁的程明歌，就知道今天有谈的余地，因为这位程闯看上去，明显跟他哥哥程承不是一路人。

说起来，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程栗苏的性子跟程承挺像，一样都是自己风风光光，该办事的时候从来不动手。程明歌倒是不一样，要么就不动手，要么动手就一定要把事情办成。现在想想，恐怕这对性格迥异的表姐妹，也跟她们的父亲有关系。

“关于工厂事故的事情，还有工期延误的事情，我想你们之前应该已经都知道了吧？”

秦司远翻了翻放在自己位子上的那些资料，发现都是自己之前发过去的东西，兴致便一下子低了下去。

“启明相关的负责人都已经知晓了。”

孙松作为会议的主持人，又作为程闯的一把手，自然是承担起了回复秦司远的职责。

“那你们的处理方案呢？”

“我们会按照之前合同上的约定，进行工期违约的相关赔偿，至于之前程总经理要求您拨款的部分，在扣除了实际费用，以及目前生产订单的费用之后，返还给您。”

这是程闯和吴浩、孙松他们，还有公司的法务商量之后的结果。

秦氏这些年交给启明的订单不少，可启明这些年对待秦氏的订单态度却不怎么样，所以哪怕冒着资金链断裂的风险，程闯也决定要把自己兄长吞下去的那部分钱返回给秦氏。

“程总，您倒是公道。”

秦司远其实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简单，他还以为，按照启明之前的态度，还要再推拉上一阵子，所以他除了自己过来，甚至还把自己的谈判团队也一并带过来了。

“秦总，之前的确是我们做的不好，希望您不要太记挂在心上。”程闯被秦司远这句充满嘲讽意味的夸奖臊得有些脸红，“以后，如果您还愿意再跟启明合作，那么我作为启明的负责人，可以跟您保证，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程总，您这话说得，我要是不当场多签一份合作合同，岂不是辜负了您的好意？”

秦司远自然是知道后头还有这么一句话等着他。哪怕启明愿意把之前坑了秦氏的钱吐出来，可这些钱也不是白吐出来的，他秦司远想拿到这些钱，也肯定是有条件的。

“秦总，我们这边会尽快出一份报表，核算一下这几年的费用，到时候恐怕得请秦氏的财务总监再过来一趟，核对一下钱款。等确认无误之后，再请您在合同上签字。”

孙松不愧是当二把手的人，眼见秦司远这句话把现场的氛围搞得有些尴尬，便赶紧顺着秦司远的话茬往下说，既顾忌了程闯的面子，更让秦司远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可谓是两边都不得罪。

“那我就静待启明的新合同了。”

秦司远倒是真没想到启明的信誉会好到这种地步，不过随后他便在心里嗤笑了一声，骂自己真是被程承那个混账糊弄惯了，明明现在启明走的才是正常程序，也就是他这个被程承折腾的人，才会把这种正常当成异常。

“对了，冒昧问一句，你们对另外一位程总经理是怎么处置的？”

虽然这件事并不关秦司远的事情，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况，秦氏以后跟启明还是会继续合作下去。既然要继续合作了，那自然是要问问以前“罪人”的去处，免得再重蹈覆辙。

“秦氏的合作以后会直接跟孙副总对接。”

毕竟是自己的哥哥，在被秦司远问及程承情况的时候，程闯还是多少留了一点余地。

“好。”

对于这个决议，秦司远不算满意，也不算不满意，只能说是他已经预料到的一个无功无过的结果。只是这个结果对于某些人来说，恐怕就不是什么好结果了。

秦司远看着闯进来的程栗苏，有些幸灾乐祸地想着。

“小叔。”

程栗苏没想到程闯也在场，原本只是有些慌张的情绪瞬间被怒火烧尽，心底只余下程闯大义灭亲的无情。

“栗苏，你怎么来了？”

程闯看着一向不到公司来的侄女，又看了看跟在她后面的薄喻光，顿时了然。

“薄总不经常来启明，所以我带他过来。”

程栗苏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难免透露出一丝骄傲，只是这份骄傲在其他在场的人眼底，却充满了恶心的臭味。

“薄总如果是来谈事情的话，麻烦到隔壁的待客室稍等片刻，等程总这边处理完事情，就过去跟您会面。”

程明歌没想到，她之前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薄喻光竟然还愿意来替程栗苏说话。看来为了程栗苏得罪自己亲妈这种事已经算是稀松平常，更别说为了程栗苏越权管事了。

“明歌，薄总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程栗苏看着程明歌公事公办的模样，又瞧了一眼薄喻光有些僵硬的神情，原本的心虚全都消散得一干二净，只余下胜券在握的自信。

不过程栗苏的如意算盘，却是落空了。

“这件事是秦氏和启明的关系，跟薄氏又有什么关系？”

程明歌可不管程栗苏是哪里来的自信，在她这里，如果程栗苏是个疯子，那么薄喻光就是那个助纣为虐的混蛋。

一个疯子和一个混蛋，她才不屑于与其为伍。

只可惜程明歌的话并没有把程栗苏劝退，反而燃起了她的斗志。

“明歌，这怎么没关系呢？秦氏有不少的单子，可是通过薄氏才搭上启明的，现在秦氏和启明有了矛盾，于情于理，薄总来做这个中间人，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程栗苏从今早听到秦司远来启明的消息就有些慌，要知道上次秦司远去工厂，就被程明歌要走了一堆足以威胁自己父亲地位的东西，现在秦司远专门到启明来，难保不是为了要启明处置自己的父亲。

虽然下一次的股东大会还没有召开，可要是和秦氏这件事尘埃落定了，那么自己父亲就离被夺权不远了。

换做以前，可能自己的父亲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可现在看程明歌的态度，要是父亲真因此落马，那么以后再想在启明立足，就像登天一般难了。

所以这一次不论如何，程栗苏都要通过薄喻光，逼秦司远让步。

“程栗苏，麻烦你不要把私事和公事混在一起。”

程明歌的话虽然是对程栗苏说的，但是看的却是薄喻光，她是真的不愿意相信，一向把公事私事分得一清二楚的男人，这一次竟然会愿意为了程栗苏做出这种事情。

可惜了，她总归还是高看了薄喻光。

“当初签订这份合同的时候，薄氏也是合作方之一，所以这一次的事情，理应也应该有薄氏的参与。”

薄喻光不是不清楚程明歌话里的意思，但是今早程栗苏特意来求他，又说程承为了这件事已经如何如何，他不管是看在程栗苏的面子上，还是看在启明的份上，都应当过来。只是他没想到，一向被同行私下称为“小鬼难缠”的秦司远，这一次竟然会乖乖听从对方的安排，而且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

想到这里，原本还准备来当和事佬的薄喻光心里一沉，突然有一种失落感。

“那请问薄总，您对此次的处理，有什么异议吗？”

薄喻光的身份特殊，哪怕程明歌不愿意，她也得先把薄喻光的话听完了，再把人轰出去。毕竟正如薄喻光所说，那份合同上，的确明晃晃地签着薄喻光的名字。

“自然是有的，”程栗苏抢着回答道，“因为之前那份清单有问题，真正挪用了秦氏账款的人，不是我爸，而是执行总监钱进。”

“这是他的罪证。”

程栗苏拿出了一份报表，上面赫然印着钱进的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