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此时的距离不过咫尺,她能清晰地看见他身上精致到一丝不苟的衣物。
料质昂贵的外套,白衬衫纽扣系到最上面一颗。
挺拔规整的丝质领带将他的肩颈和肌肉线条一道封存在里面,可反倒让人更有想要撕开看看的欲'望。
最简单的西装而已,怎么能被他穿得这样好看。
程淮安的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得急促,把头埋得更低。
她倒是有很多奖励想要,但不方便说。
“……暂时还不知道,”她小声道,“先欠着好不好?”
“好,”殷诩凝视着面前害羞的小姑娘,“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打电话有什么用。
看不见摸不着,都是虚无的。
程淮安闷闷地应一声,指尖捻着裙摆。
她还在做心理建设,准备再鼓起勇气抱他一次,但耳边的广播响了起来。
机械的女声毫无感情地念着提示词,恰好是她要乘坐的那趟航班。
这里离登机口不远,广播播报后,人群一阵骚动,地面上也传来因脚步声交叠而起所带来的震动感。
殷诩道:“要走了。”
语毕,他没再逗留,以指尖轻轻抵住她肩膀,带着她向外走去。
两人的脚步匆匆,但程淮安依旧很舍不得。
这会儿也顾不得别人怎么想,她双眼黏在他身上似的,边走路边看他。
“殷诩哥哥,”程淮安暗示他,“我要走一个多月呢。”
“嗯。”
“你会不会找时间来探班?”
“就……当做是给我的奖励之一了。”
殷诩侧过脸,盯着她被纤长睫毛遮住的眼睛。
他右手环过去,揉了揉她的发顶,嗓音沉越又温柔。
“好。”
……
程淮安拖到了最后一刻才过安检。
跟拍pd和副导演在里面等,进去以后,小姑娘乖巧舍地朝玻璃外面的男人挥了挥手,眼睛里写满了不舍。
殷诩凝视着那个纤瘦的背影,直到她完全消失在视野里。
录制从过安检后正式开始。
程淮安是第一次参加真人秀,有些紧张,也有些好奇,不知道该如何表现。
“你可以对着镜头,跟观众聊聊天,”副导演提醒她,“录节目最主要的是要有综艺感,嘉宾要是既不说话又没梗的话,后期就没镜头了。”
回想一下自己看过的综艺,单独镜头的时候,大家都会和观众互动。
程淮安对着镜头絮絮叨叨地讲话,大致介绍了一下自己神奇的“荒野求生”版行李。
小姑娘一点就通、适应性很强,而且完全没有羞涩,表现得落落大方。
副导演在镜头外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如程淮安所料,这档综艺并不像导演先前吹嘘得那么美妙。
毕竟纯旅游节目没什么看点,导演组一定会搞点儿花头出来,让观众又哭泣又欢笑、又叫好又叫骂。
《星与月》在正式录制之前,官宣了两位非常受欢迎的艺人,一位是国内顶流的唱跳歌手张焱,另一位是常年活跃在各大综艺之间、以一己之力撑住全部笑点的综艺大咖叶子浩,观众期待值非常高。
除此之外的四位嘉宾,分别是女团偶像艺人夏初、实力歌手采萱、新生代演员段成奕和暂时没有代表作的签约艺人程淮安。
程淮安和这些人都是第一次见,礼貌地和大家打招呼。
人聚齐、大家简单认识后,《星与月》的剧情正式展开。
首先,工作人员给每人发了一只赞助商提供的手机。
总导演敲了敲怀里的保险柜,对大家说道:“现在你们可以在手机通讯录里存一个亲朋好友的号码,用于场外求助和排解思念,只能存一个,存完以后,我们就要代为保管你们原来使用的手机了。”
大家都不知道场外求助的时候是什么情境,有夫之妇采萱和有女朋友的叶子浩都存了伴侣的,张焱、夏初和段成奕则存了妈妈的。
镜头最后一个转到程淮安。
她讷了讷,诚实地说道:“我存了哥哥的。”
叶子浩的性格自来熟,开玩笑地说:“妹妹,你这位‘哥哥’,有点儿微妙啊!”
“不微妙不微妙,”程淮安摆摆手,打了个小小的障眼法,“我有一个龙凤胎哥哥。”
“原来是这样,”叶子浩了然地点头,感叹道,“哎,我也想要个这么漂亮的妹妹。”八壹中文網
录节目之前,程淮安对每位嘉宾都做过功课,知道叶启浩有个非常恩爱的伴侣,夏曼云。
此时,虽然知道他在做节目效果,但她还是秒变严谨脸,不想给自己招惹是非。
程淮安歪头说:“如果能做叶哥的妹妹就太好了,正好我喜欢曼云姐。”
“诶呦!”叶启浩笑道,“妹妹,你的品味跟我一样好!”
众人被逗笑。
除了上交手机以外,各类电子游戏产品和零食等非生活必需品也全被导演组没收了。
虽说旅途和导演吹嘘的“纯放松、纯娱乐”有很大差别,但这并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穷游。
嘉宾们只需要在每天的旅行开始之前,完成一系列任务,就可以从导演组手里得到足够的金额奖励,以支持后半天的行程。
几位常驻嘉宾之间,除了夏初给程淮安留下的第一印象不太好,其他人的性格都非常随和、会照顾人,旅途总体有笑有闹,十分愉快。
当然,小姑娘也不坏,只不过嫉妒心和得失心太重。
夏初的年纪是六人里最小的,今年刚结束高考,心性还很幼稚,程淮安不会跟她计较。
不来主动招惹她的人,她从不会去主动找麻烦。
《星与月》一共录制12期,计划游玩6个地点,分别打卡中国东南部、南部、西南部、西北部、中部和东北部的六个代表性省市,在每个地区各停留五天左右的时间。
从小被娇惯着长大,程淮安对生活质量的要求很高。
旅游进行到东南部和南部的时候,大家一起住普通宾馆,她就已经适应得很勉强,更不要说,现在来到位于中国西南部的雾都,导演组不知从哪给他们搞了间树屋来住。
程淮安懵了。
不仅是她,所有的嘉宾都懵了。
树屋,顾名思义,就是长在树上的屋子。
木头小房子卡在一棵大树的枝杈中间,还得顺着梯子爬上去才能进门。
窗户上贴几片树叶当窗帘,硬木板制的榻榻米铺一层被子就当床睡。
房屋顶上装个幽幽暗暗的小灯泡,灯泡旁边聚集着一堆大扑棱蛾子。
令人窒息。
昆虫是程淮安从小到大的最大恐惧对象。
别说蛾子了,蝴蝶她都欣赏不来。
踏进房门的时候,小几十只飞蛾绕着发光的灯泡旋转飞扑,小姑娘吓得一个激灵。
要不是有叶子浩在后面扶着,她差点儿就要直接从梯子上掉下去。
叶子浩没看见飞蛾,倒是被她吓了一跳,方言都蹦出来:“大妹子,咋的了这是?”
程淮安紧握扶手,脸色都白了几分:“……我怕那个飞蛾。”
叶子浩的老婆也怕蛾子。
他越过她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况,确认是老婆看了要吓到尖叫的程度。
除此之外,最开始兴致勃勃说住树屋有意思的夏初,情况也不太好。
夏初发现得晚,进屋以后才看见有飞蛾,现在正不停地往张焱身后躲,而程淮安这边及时止损,根本不肯进去。
叶子浩拍了拍程淮安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走进屋子,和张焱一起把那些蛾子都赶跑,还顺便把分给三个女孩子的那间屋子排查一遍,让她们放心去睡。
旅游本就是件累身累心的事儿,节目组又不做人,每天都要录到凌晨三四点才收工,此时,大家已经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在简单的浴室里洗过澡后,就各自回房睡了。
但是程淮安睡不着。
这样粗糙的环境,对她来说本就是一种折磨,更不要说乍一睁眼,还看见房间里不知道哪里又飞进来了一只蛾子。
……
窗外有一盏白炽灯,那只蠢蛾不停地扑棱着往玻璃上撞,试图出去追光。
程淮安面色一点一点僵下来,抱着自己的那床被子,不停地往远离窗户的墙角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同房的其他两人已经陷入沉睡。
程淮安的身体极度委顿,但精神上却半点睡意也无,一下一下地眨着眼睛。
至此,节目进行了半个月,她也已经有整整半个月没有睡过一晚上好觉了。
床板太硬、窗帘太薄,睡眠环境太亮,隔音还不好,总能听见隔壁传来导演组打呼噜的声音,吵得人精神崩溃。
程淮安从小就没吃过这种苦,第数不清多少次想家。
她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摸着黑离开房间,对外面值守的工作人员说道:“我能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吗?”
工作人员看她怪憔悴的,明明做不了主,但还是心软地点了点头。
程淮安披上一件外套下楼梯,找了个黑漆漆的地方蹲着,给殷诩打电话。
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半。
电话响了好几声。
正在程淮安准备挂掉的时候,那头接起来了。
“喂?”
对面传来的嗓音沙哑而熟悉。
明明只有半个月的时间没联系,程淮安却觉得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想念和疲惫一起堆积着压过来,裹得她浑身发紧。
程淮安瘪着嘴,小声喊他:“殷诩哥哥。”
“淮安?”
听出她语气里的颤抖,殷诩皱眉问:“怎么哭了?”
难过的人最禁不起别人的关心和安慰。
程淮安本来还能忍一忍,这下听到他透着急切的语气,瞬间绷不住了。
外面还有临时过来跟拍的pd,她不敢哭得很大声,只是咬着唇小声抽泣,眼泪鼻涕都胡乱抹在衣服袖子上,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殷诩心都揪了起来,但两人此时的距离太远,他一时半会儿赶不过去。
沉默着听她哭了很久,他低声问:“受委屈了?”
程淮安哭得噎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像只是比较累,要说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还真的不至于。
只不过,身心极度疲惫的时候,情绪脆弱,思念也变得势不可挡。
程淮安本来只是想和殷诩打个电话,听听他的声音,可等真正听到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好想他。
发觉他不能下一秒就立刻出现的事实后,她便越哭越难过了。
都怪走的时候匆忙,她甚至都没能跟他抱上一下。
程淮安小声说:“我好想你啊。”
小姑娘的声音柔软,丝丝缕缕,直缠进心里。
像是小刺扎进血脉一样,不是撕心裂肺的疼,却让人呼吸不过来。
殷诩握着电话的五指一点一点收紧,半晌,才低声道:“我也想你。”
程淮安一愣,随即,又涌上难以置信和心花怒放的情绪。
她不太确定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殷诩那边传来一点点杂音,混着男人喑哑的声线。
“我说,我也想你。”
眼泪还没来得及收住,小姑娘又弯着唇角笑了起来。
她吸了吸鼻子,语气变得欢快不少:“我还有半个月就能回来了,你要替我跟爷爷奶奶说,我也很想他们!”
殷诩语气稍顿,应了声“好”。
总之也睡不着,程淮安一口气跟他说了好多话。
旅途中遇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儿,其他嘉宾怎样照顾她,大家如何分房间、相互磨合,导演组怎样花样百出地制造看点等等。
殷诩在电话的另一头静静听着,时而传来嘈杂的轰鸣声。
但是程淮安这会儿正说到兴头上,小嘴叭叭的,一点儿也没发觉他那处的异样。
山上的夜晚很凉。
程淮安穿着一条睡裙,腿还光着,即使披了件外套,也冷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
殷诩问:“感冒了?”
程淮安摇头:“没有,就是有点儿冷。”
她摁亮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时间,说道:“殷诩哥哥,已经快四点了,你早点儿休息吧,我也要回去睡啦!”
“嗯。”殷诩应了一声。
知道她肯定躲在没人的角落里和自己打电话,他又嘱咐道:“回去吃点儿感冒药,明天跟导演组请个假。”
“好。”
生存环境已经那么差了,程淮安没打算为难自己,称病请一天假去医院,就当作休息。
等了一会儿,对面没再说话,程淮安说:“那我挂啦?”
“等一下,”殷诩道,“我给你带的糖,还在么?”
程淮安:“在的。”
虽然导演组早就没收了嘉宾的所有零食,但那盒糖跟维生素片放在一起,包装看起来也十分朴素,大家都以为是药,因此没有收走。
程淮安前段时间收拾东西的时候,偷偷拿出来吃过几颗。
小动物形状的软心糖,有各种颜色和口味。
他给她准备东西的时候,总是会花很多心思。
“吃颗糖再睡。”
男人的声线透着罕见的温柔。
程淮安不由得弯了弯唇角。
他还像小时候一样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