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佑成最终把怒火忍了下来,摔门而去。
我并不清楚他是否会原谅我,或者理解我。可是,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离开的时候,冷漠得甚至不再看我一眼。
这是我早已预料到的结局,不是吗?为何我的心会这么痛,痛得五脏六腑都要炸开似的。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我孤身一人坐在椅子上无声地抽泣。倒地的茶几和杂物显得一片狼藉,杯子碎了一地,管家担惊受怕地上前,小声问道:“太太……太太……你没事吧?要不要通知老爷?”
我擦干眼泪,苦笑着摇头:“没事,今晚的事千万别告诉老爷。麻烦你收拾一下,等会儿帮我泡一杯热茶端上卧室。”
“是的,太太。”管家叹了口气,转身回杂物房取来扫把,默默地清理现场。
我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恍恍惚惚回到了房间,倒在床上脑子一片空白。
詹佑成受伤的样子,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中。我从没看过他流露出如此绝望的眼神,就像失去了至亲、形影单只的野狼,孤独、无助、愤恨。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一个激灵坐起来,抓过手机拨通了gary的电话。
电话没响几声就被接通了,那头很吵,隐约听见gary骂人的声音。“喂……小梦……”
“gary……”我强忍泪水问道:“詹佑成刚才从我这里离开,他的情绪很不稳定,麻烦你帮我留意一下他,如果有什么事……”
gary“哎呀”了一声,接着传来脚步声。电话的那头顿时安静下来,他叹了口气,解释说:“詹总跑到叶总的酒吧喝酒,刚才在大堂跟人起了争执,差点打了起来。还好叶总看他的情绪不对劲,一早就打电话给我了。”
我的心就像被狠狠掐了一下,忧心地问道:“他……现在没事吧?”
“没事,好歹这里也是叶总的地盘,会帮你看着。”gary不断地叹气,劝慰说:“他喝了很多酒,谁跟他说话都不搭理,自闭似的。”
gary果然口不择言,可是我可以想象此刻的詹佑成,独自坐在角落里,不断地灌酒。
“麻烦你帮我看着他,如果有什么事……”说道这里,我停顿了一下,才提议说:“如果有什么事,打电话给秦海,或者詹馨悦。”
“小梦……你不过来看看他吗?”gary问道。
“我猜他暂时不愿意看到我,等事情丢淡了再说吧。”思考片刻,我才如实回答。
“好吧,希望詹总借酒消愁以后,能尽快好起来。”gary继续叹气。
挂了电话,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我起身去开门,只见管家站在门外,手上捧着热茶。
“茶泡好了,放在桌子上可以吗?”管家问道。
我愣了愣,随口问道:“老爷的酒放在那里?”
半小时以后,我独自坐在酒窖里,打开了老秦珍藏的葡萄酒,闷头喝了起来。
我终于明白有一句话说得很好,借酒消愁愁更愁。无论我喝多少,脑袋都是清醒的,心里的哀伤却一点也没有减少。
我不清楚自己喝了多少,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我满脑海里都是詹佑成绝望的样子。
只觉得冰凉的液体灌进了口腔,那种呛鼻的感觉很难受。可是唯独这么做,我才能缓解一点点心中的悔意。
不记得酒窖的门是什么时候被打开了,高跟鞋的声音响起,张秘书在我的对面坐下来,什么也没说,默默地陪我喝酒。
两个女人,在这个冬天的深夜里,不说话默默地喝酒。张秘书也没有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似乎我心里的痛苦,她都能猜到。
终于,我再也喝不下去了,倒在沙发上闭上眼,感觉脑袋晕乎乎的难受极了。
张秘书也在我的身旁躺下来,甩掉高跟鞋,心平气和地对我说:“如果我是你,也会这么做。”
我忍不住笑了,轻声问道:“是吗?也许在所有人的眼中看来,我就是那种为了金钱不择手段的女人。”
“我毕业以后一直跟着秦总,当了他五年的秘书。”张秘书大概也喝醉了,开始碎碎念。“他做事很有魄力,很多年轻人也跟不上。最忙的时候,他就把家安在办公室里,每天醒来开始工作,直到深夜。那时候我初出茅庐,每天跟在他身后忙得不可开交,有一次还偷偷躲在办公室里哭。”
每个人都有故事,张秘书也不例外。
“秦总发现了,只冷冷地说了一句:要么擦干眼泪继续工作,要么明天一早打辞职信。”张秘书浅笑了几声,语气却充满了感激。“我选择擦干眼泪,继续工作。后来我家里遇上了变故,妈妈病危手术的钱不够,秦总知道以后一声不吭递给了我一张支票。他说,先把病治好了再说。”
张秘书说道这里,早已泪流满脸。“秦总看起来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可是我知道,他比谁都重感情。他时常在我面前感叹,说上天给了他一条平坦的大路成就了今天的事业,却没有给他一个听话生性的儿子。”
我知道,秦展鹏是老秦一辈子的遗憾。
“林小姐,所以我恳请你陪秦总一起走过最后的这段路,他一个人真的很孤单。他对你的信任,已经超过任何人。”张秘书摘掉眼镜,哭得就像一个泪人似的。
我张开双眼,挣扎起身轻轻抱住张秘书,柔声安慰说:“别担心,我一定会陪他走过这段日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
这天晚上,我和张秘书两人在酒窖里抱头痛哭了一场。似乎除了她,我已经找不到可以倾诉的对象了。
我对老秦的感情,已经超出了常人能理解的范围。他就像我的父亲、恩师、挚友,在我最艰难的时候,陪着我一路走来。
从这天晚上开始,詹佑成再也没有联系过我。
gary会偷偷给我发信息,报告他的日常状况。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从叶敬良的酒吧回去以后,一切恢复如常。
gary说,詹佑成表面上装得越是满不在乎,心底就会痛苦。他把自己当作机械似的,每天几乎二十四小时待在办公室里。
海港城自从开幕式以后,势头持续向好,很快成为海市炙手可热的黄金项目。尤其每天晚上对外开放的星光走廊,更成为海市最新的热门地标。
趋之若鹜的年轻人不断往海港城里用,知名度也不断升上。无论是网络还是新闻,关于海港城的好评一浪接一浪。
可是我对这些新闻一点也不关心,因为我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在老秦的身上。
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慢慢地已经发展到难以进食的状态,只能依靠营养针度日。看着他瘦如骨柴的样子,我什么也做不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简直是一种煎熬。
临近春节的前两周,老秦的胃口突然变好,气息也变得红润起来。他突发奇想,提出让我包饺子。
我对他的情况好转感到欣喜,打电话通知张秘书过来守着,然后回秦宅准备。
匆匆赶回医院的时候,我发现老秦正与张秘书商量关于公司年会的筹备工作。
“饺子准备好了,先吃了再谈事情吧。”我打开保温瓶,给老秦装了一碗饺子,提醒说。
张秘书满脸笑意,合上文件夹对我说:“公司今年的盈利对比去年同期增长了百分之十,是近几年来最大的增幅。秦总说,年会上要给销售前三名的员工送大礼,他说想问你的意见送什么才好。”
老秦接过饺子,笑着说:“去年销售前三名的员工,送了汽车。”
我在病床边坐下来,想了想提议说:“送房子也不错,实用又保值。去年万利不是与唐氏合作吗?以员工价拿几套房子应该问题不大。”
老秦咬了一口饺子,满意地说:“好,就按小梦的提议去做吧。对了张秘书,你帮我准备一下,年会的时候我要回去参加。”
我连忙阻止,劝慰说:“医生说可以出院了吗?”
张秘书抬头看着我,笑说:“刚才问过主治医生了,晚上接秦总出去几小时,问题不大。整天躺在医院里,会闷坏。”
老秦露出了孩子气般的笑容,一边吃饺子一边说:“张秘书说得没错,在医院待的时间太长了,我的骨头都要散了。医生说年会的那天晚上让护士跟着,没事的。”
我松了一口气,可是心里却有种压抑不住的恐慌。“公司的事你就别管了,我和徐成亮处理就行。”
老秦想了想,吩咐说:“年会的时候记得把詹明博和程洛川也请过来,想起来我们也认识了几十年,算是老相识了。”
“好,都依你的。”我接过老秦递回来的空碗,心里却空荡荡的很不是滋味。
今天早上开始,我右眼的眼皮在不断跳动。别人常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难道接下来会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