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白到达黑龙江已经是隔天的凌晨。
车站旁的一家早餐店内,徐白和梁栋要了豆浆水饺和一些别的小吃。
梁栋吃早饭的劲儿都没了,有气无力地说:“等到了你亲戚家,梁哥要好好睡一觉,多少年没受过这样的罪了。”
徐白讨好般把自己的煎蛋夹到梁栋的小碗里:“知道梁哥对我好,我都记着呢。”
梁栋笑笑,一口咬了大半个煎蛋,含糊不清地说:“必须得记着。不过小徐,梁哥也不是不上道的人,有些事佳影都和我说了。梁哥得谢谢你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为她着想。”
徐白说:“梁哥你这么肉麻我有点不习惯,咱快吃。”
“得咧。就听我们小徐的。”
这时,叮咚一声,徐白的手机屏一亮。
陆鲲的名字很快跳跃在上头。
徐白放下筷子,忙去摸手机。
点开微信后就看见剪短的几个字:下车了?
徐白回复:刚下,这会儿和梁哥一块吃早饭。
一会儿后,陆鲲发来一个电话号码,并附上文字:我先前和你提过的那同学,昨晚我拖人联系上了,你有需要就给他打电话。
徐白咬了咬手指头,心里头暖烘烘的,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敲打:你人际关系有多差自己不清楚吗?你确定你同学不是应付你?
陆鲲发来一串省略号。
徐白对着屏幕笑出声来,惹的梁栋像看文物似的看她,她还浑然不觉。
“小徐啊,小心把饺子给从肚里笑出来。”梁栋冷不丁发声。
徐白抬起眼,把手机放下。
梁栋盯了眼徐白的手机,八卦地问:“陆鲲?”
“梁哥怎么晓得。”
梁栋一抬下巴:“除了他还能有谁?这块千年寒铁和你说什么笑话让你笑成这样?”
徐白说:“他说有个同学是黑龙江人,万一我们有什么情况可以找他帮忙。”
梁栋惊讶:“陆鲲联系同学?这可一点不像他。他几乎不求人帮忙的。”
徐白深呼吸了一下,觉得心里更暖了。
还没来得及说啥,梁栋把脸凑过来好奇地问:“他同学现在和我们是同行吗?能帮我们什么?”
徐白抿唇:“好像毕业后没从事和专业对口的工作,不过陆鲲说他非常能打。”
刚塞嘴里一饺子的梁栋瞬间噎住了,他猛敲自己的胸口。
徐白见状,忙把他豆浆递给梁栋。
梁栋喝了许多豆浆才终于缓过来,喘着气说:“等梁哥回到所里,非要好好和陆鲲掰扯掰扯,他嫌弃我不能打,下次他找个能打的陪你啊。”
徐白笑出来:“梁哥你好聪明啊,一下就知道陆鲲的意思。”
梁栋看眼徐白,站起来故作生气道:“这单你买。”
走了几步,梁栋突然回过头来,有些担忧地问:“梁哥这一把年纪的,婚还没结呢。咱这次的工作不会遇上和人打架的事儿,对吧?”
徐白楞了几秒,一见梁栋的模样,突然间就更想笑了。
二人抵达目的地后,梁栋在表叔家的客房倒头睡去,那鼾声,简直地动山摇。
早在来之前,徐白就把这次过来的目的告诉了表叔。
很多事都摊到桌面上谈及后,表叔的脸色很是凝重。
他一边在后院喂白鹅,一边担忧地问徐白:“要是你说的都属实,那我妈留给我的正经生意会不会受牵连?毕竟当时我妈开公司的钱来路可能都不正当。”
徐白说:“表叔,这你别担心。现在舅奶奶已经不在了,那些生意也都是正经生意,而且现在法人是你,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表叔的脸色这才缓过来些,并且把村里的一些情况告诉徐白。
徐白听完后,有些失望:“也就是说,现在村里生活的人不可能和之前的文物盗窃案有关?”
表叔细细想了很久,突然说:“我倒是忽然想起来一人。”
徐白一惊:“谁?”
表叔扔几片菜叶,回头说:“一个老头。今年六十岁了。这人是个怪人,搬来我们村的时间和我妈差了大概半年。他从来不和村里人说话,平时和我们家也不交往。但我记得我妈快不行的时候,这老头经常在我家门口转悠,有次还跑进我妈住的房间,鬼鬼祟祟地找什么,这会儿想起来挺反常啊。”
徐白听完这番话,也觉得这人挺可疑的,又问:“这人住哪?表叔你能带我去吗?”
表叔说:“他白天一般不在家里,你要想找他,晚上再去瞧瞧。”
“他白天有工作吗?”
“这表叔也不知道,反正以往白天他家的大铁门永远都是紧闭的,只有天黑的时候才见得到人。”表叔喂完白鹅,把藤框放回原位说:“你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肯定很累,不如先去睡会儿,等你同事醒了,晚上和他一道去老头家瞧瞧。”
徐白沉默了一会儿:“他姓什么?”
表叔答:“姓伏。”
“哪个伏?”
“潜伏的伏。”
徐白心里咯噔一下。
和伏中译一个姓啊。
这时表叔说:“我和你表婶一会要出去,有笔生意要谈。厨房里有菜,你们饿了就自己整。”
早上九点。
表叔家静悄悄的,徐白躺在梁栋隔壁的那间客房给陆鲲发短信:问你个事儿。伏老师有兄弟姐妹吗?
陆鲲回复:没听说过。怎么?
徐白手机没电了,她没再回复,插上充电机。脑袋里一堆事开始翻搅,怎么都睡不着。她翻身下来,下了楼梯出来。
正巧看见卢阅平的母亲坐门口,正拿着一把蒲扇扇风。
徐白和她简单寒暄几句,询问到那个姓伏老头的住址。
卢妈妈和表叔的说辞很像,都说那老头是个怪人。
徐白询问那人有没有亲人朋友,卢妈说他是村里的一个老光棍,虽然在村里生活了几十年,可没有一个村民和他有交情,也没有亲人朋友。
卢妈甚至打趣说,这样的一个老光棍,哪天死在家里哪怕发臭了都没人会知道。
徐白出神间,卢妈说:“阅平说他一会儿也回家看我,这会儿应该下飞机了,你俩真是挺有缘,好几次阅平过来你都在。”
徐白的脸色僵了僵,卢阅平这个点回来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也是为了找人?
徐白有些坐不住了,和卢妈又说了几句就一个人走向伏姓光混的家。
穿过长长的一条土路,七弯八绕下,徐白终于看到了卢妈所说的标志物。
在一块天地里,突兀地盖了一间石制平房。
周围一望无际,明明是白天,可偏生因为有几只乌鸦发出凄厉的叫声而显得异常可怖。
徐白皱了皱眉头,继续往平房走。
和他们描述的一样,大白天这间平房的门果然紧闭。
而且这房子的窗户很高,很小,目测只有十厘米乘以厘米的正方小洞,门是铁质的,处处透着诡异感。
徐白定步在门前,站了一小会。
这时门内突然有声音。
徐白的心一沉,抬手敲门:“有人吗?”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开门站在门内,用那双透出警惕,怪异目光的眼睛盯着徐白。
太阳高挂在天上,可徐白与他眼神相撞的瞬间,鸡皮疙瘩没来由地往外冒了一阵。
伏姓老人的肤色很黑,因为穿着朴素,皮肤黝黑,六十岁的他相比城市的同龄人瞧着要老一些。
“什么事?”
那人开口。
神奇的是,这人的嗓音十分有力。
徐白一时不知道怎么作答,僵在门前。
片刻后,徐白说:“我路过。”
她转身欲走。
身后忽然响起那人的声音:“哦,是不是口渴来想讨水喝?进来吧。”
徐白的脚步猛然停下。
因为相比起他的眼神,这回他说话的语气倒是十分的和善。
徐白转过头时,发现老人已经进屋,但门敞着,仿佛料定她会进门似的。
老头确实拿捏住了徐白好奇的心理,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她最终还是折返回去,踏进了那间平房。
里头黑漆漆的,没有开灯。
加上房屋建在田地周围,平房内湿气极重。
徐白一进屋就觉得阴冷。
她向前走了几步,目光环视了一圈,平房里竟然没了老人的身影。
再低头一看,觉得脚下踩的地方像是空心的。
正觉得纳闷时,一条麻绳从后方套住了徐白的脖子。
老人立刻收住绳索背过身来,将徐白背在身后,勒住绳子的手紧紧地往下拽。
由于被背着的原因,徐白的双腿在空中扑腾,完全没有受力点。
只听老人失去理智般说:“小姑娘,那天考古队挖东西,你们的对话我听见了。我知道你是那家人的亲戚,也知道你是考古所的人。什么路过,真当我傻子。多少年了,一个个都不给我好日子过。既然你找上门了,那老汉也不怕什么。”
徐白拼命用手去掰脖子上的绳索,呼吸越来越困难。
那种濒临死亡的难受,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体会。
徐白张大着嘴,心里有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正在她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的时候,半掩的门被踢开,徐白的耳畔突然蹿过卢阅平的声音。
他一拳把老汉砸倒在地,随后麻溜地拿掉徐白脖子上的绳索,弯腰拖住她后背。
老人见状,立刻爬起来,退到门外快速将铁门反锁。
看见徐白脖子上的勒痕,再看看紧闭的铁门,卢阅平搓几下牙齿,狠狠骂句:“妈的,个老东西。”
这话刚骂完,也不知道老头在外头做了什么手脚。
徐白和卢阅平踏的这地,整个凹陷下去,两人瞬间坠入了深达五米的淤泥道里。
“草,同行啊,这地道挖的。”卢阅平狠狠骂道。
徐白喘过气来,问卢阅平:“手机给我。”
卢阅平烦躁地抓抓脑袋:“三哥到家后和老娘聊了小会儿才知道你来这了,手机放桌上没拿,急着跑来找你。”
“……”
周围太黑了,徐白连卢阅平的眼神鼻子都瞧不清,只知道他离得很近。
她冷静下来,又说:“没事,你妈知道你来这了,一会你不回去肯定会来这找你。”
卢阅平冷笑一声:“咱俩掉这么深,铁门又反锁了,谁没事会觉得咱俩有危险,还过来私闯民宅?”
徐白:“意思是咱俩得死这了不成?”
卢阅平倒是一点也不急,手臂一伸,准确无误地搂住徐白的肩,匪气得说:“生未同衾死同穴,也挺好。”
徐白哭笑不得:“你不是没文化吗?”
黑暗中,卢阅平的嘴角一翘:“我老娘以前爱听戏,西厢记嘛,这词儿三哥都听腻了。”
徐白有些急了:“你快想想办法。”
卢阅平却一点也不急,鼻腔里喷出一抹笑,起兴逗道:“那你亲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