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恒真要死心了,反应不会那么大,还让你别跟你爸妈说,这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沈默亭说到这里,似乎觉得挺可笑。
魏小乔叹了一声,觉得也挺矛盾,她从心底希望魏小君能跟马恒在一起,可是,这对于一直想要儿子的马恒,又有些不公平。
“真不明白,有什么好分手的!”沈默亭冷不丁说了一句。
魏小乔笑了出来,这时干脆抓住沈默亭的手,故意开玩笑:“别光说人家,谁知道咱们会不会分,我好像没多少信心呢,今天你爸过来,我妈背地还在说,你一点都不活泛,感觉她实在不喜欢你这一款,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没看出,你今天高兴在哪?”
“你希望我高兴起来,跟牛家保一样手舞足蹈?”沈默亭好笑地摇了摇头,带着魏小乔在斑马线外站住,等着红灯变绿。
“就试试手舞足蹈呗,这叫开放天性!”魏小乔成心怂恿。
沈默亭转头,嫌弃地道:“我难道找了个傻瓜当女朋友?”
“什么意思?”魏小乔故意板起脸,装着要甩开沈默亭。
“从小我和哥哥就接受严格的礼仪训练,我母亲继承了徐家的教育观念,在她的认知里,男人的模板就应该是我舅舅那样,矜贵淡然,处变不惊,不怒自威,而我母亲最瞧不上,就是沈先生那副……”
“暴发户的嘴脸?”魏小乔忍不住咯咯笑了出来。
沈默亭看了看魏小乔:“我听过徐家人一句很刻薄的评价,沈先生骨子里透着他原先那个阶层的穷酸和世故,这是与生俱来的俗气,用再多的钱也洗不掉。”
“商量一件事,以后别把我带到徐家人那边好吧,”魏小乔听得汗毛要竖起来了:“要是谁当我面说这种话,我怕会直接跟人怼起来,回头让你脸上难看。”
“你不是说,没把握以后会不会分手吗,说不定你没这机会。”沈默亭又傲娇了。
“成啊,就这么定了!”魏小乔故作无所谓地道,却想到了一个问题:“你父母性格相差这么大,就算是联姻,之前总得确认一下,两个人合不合适吧?”
“他们的婚姻不过各取所需,沈先生想往上爬,而我外公看上了他手里的资源,然后两个人被硬凑到一块。”沈默亭想了想道:“正是这段婚姻,将我母亲推向死亡,其实沈先生曾经提出过离婚,我母亲也动了念头,可舅舅坚决不同意,理由是离婚会造成两方利益损失,也有违徐家的名声。”
“我怎么越来越不喜欢你舅舅了!”魏小乔笑道。
“沈先生也不值得你喜欢,他很早就有了外遇,那个周秘书甚至偷偷生下儿子,我母亲知道这事,却不得不隐忍下来。”沈默亭说到这里,似乎冷笑一声。
周子蕙这个名字,魏小乔好久没听到了,似乎这位周秘书自从沈远潜逃,也跟着销声匿迹。
“很久以来,一个问题始终困扰着我,我母亲为什么要用结束生命,来反抗那个捆住她的婚姻,这样的反抗,除了死亡,没有什么意义。”沈默亭低声道。
两人已经穿过马路,走到对面的公交站台,三三两两有人站在那儿,魏小乔挽紧了沈默亭的手臂,带着他离人群远了点,将头靠在沈默亭肩上,默默地听他倾诉。
“十五、六岁的时候,在我发现自己的身体机能足以与沈先生对抗时,曾经动过干掉他,替我母亲报仇的想法。”沈默亭似乎叹了一声。
魏小乔被吓了一跳,抬头看了看沈默亭。
“你放心,只是想法而已,我没那么大的胆量。”沈默亭倒笑了一声:“之前我一直耿耿于怀,确定我母亲的死是被我父亲逼迫,直到怀阳去世后,在整理他遗物时,我竟发现了母亲当年的日记,才知道了……她死亡秘密。”
魏小乔眼睛眨了眨,实在想听听,那些秘密是什么。
顿了片刻之后,沈默亭继续道:“我母亲的字里行间,都在讲述对我外公还有舅舅的怨艾,到了后面,怨艾已经变成无法自拔的怨恨,她说,为了家族利益,没有人把她当成家人。”
魏小乔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沈默亭对成为徐家继承人这事无动于衷,未必只是清高孤傲,或许,这份坚持来自于对他母亲那个家族的厌恶,而这厌恶,大概已经赶超过了对沈义达的嫌弃。
“这次你们回去,我觉得,你舅舅跟姨妈还得围上来。”魏小乔替沈默亭感到无奈。
“你又不跟我一起去!”沈默亭直接吐槽:“我需要你口头同情吗?”
“求放过,我不蹚浑水!”魏小乔笑起来,仰头看着沈默亭:“大不了我去送机,给你加油?”
锦城国际机场,沈默亭和牛家保办理完值机和行李托运,就凑到了一块,沈默亭开着电脑,向牛家保交代工作上的事。
怕影响两人,魏小乔特意陪沈义达坐在另一边,隔着过道,遥遥相对。
“你母亲做菜的手艺真好,虽然我经常言不由衷,不过这一句夸奖绝对出自真心,你务必转达给魏太太,我甚至想建议她开个魏家私房菜馆。”沈义达看上去心情不错。
“这主意很棒,”魏小乔笑着道,随即摇头:“可惜我们家最不耐烦挣钱的,就是我妈!”
“等我出狱回来,不如一块投资开个餐馆,不用你们拿钱,也不用你妈掌厨,只要她偶尔过来点拨一下就成。”沈义达笑呵呵地道。
魏小乔不免观察一下沈义达,似乎对于即将失去的自由,他已经坦然了。
沈义达却瞧向沈默亭那边,许久之后,问魏小乔:“你妈对默亭好像……并不太喜欢。”
“沈先生看出来了?”魏小乔直接乐出来,果然是老江湖,了透人心。
“做生意的,习惯察言观色,不过可以理解,谁家遇到这么个闷不吱声,不会讨好卖乖的女婿,也高兴不起来。”沈义达这话,居然像是幸灾乐祸。
“没有关系啦,我妈只是嫌他话太少,相处时间长了,习惯就好。”魏小乔笑道。
“我也曾经被嫌弃过,倒不是因为话少,而是钱少,嫌弃我的那一位,差点成了我丈母娘,”沈义达叹了口气:“当时感觉挺不好受,年轻小伙子都爱面子,当年我那位前女友要是不被她母亲钳制,说不定我现在老老实实在做小生意,像老魏一样,家庭和睦,儿女孝顺。”
魏小乔眼睛不由睁大,沈义达还真是什么私事都愿意跟她讲。
沈义达打量着魏小乔,似乎明白了她的想法:“我岁数大了,总想找人聊聊以前的事,也是奇怪,我就愿意说给你听。”
魏小乔摸了摸鼻子,到底笑了起来。
“我那位前女友,温柔善良,乖巧顺从,愿意陪着我吃苦,可到底还是被我这个老混蛋给辜负了。”沈义达像是陷入到了回忆。
魏小乔:“……”
蓦然之间,魏小乔闪出一个念头,难道沈义达那个被拆散的前女友,是……周子蕙。
“她过世的时候,不到27岁,”沈默亭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是徐兆峰把人害死的,这家伙偏执得很,那女孩当时得了重病,我已经有点能力,便出钱给她治,徐兆峰知道了,认定她会影响我的婚姻和两家合作,逼着病中的女孩子出国,最后人家客死异乡,徐兆峰是不折不扣的混蛋,当然我也是,大家半斤八两!”
魏小乔听着,只觉得这样的悲情故事,对那个女孩太过残忍,不过,周子蕙到底被排除在外。
“小乔,帮我一个忙。”沈义达又道。
魏小乔看向沈义达:“您说吧!”
沈义达很认真地想了想道:“有一年默亭生日,徐兆峰送了他一个叫宝什么梦的玩具,那孩子喜欢极了,可那一天我冲他大发雷霆,甚至把他关进了杂物间,因为我的暴躁,给默亭造成了心灵伤害,为此我……后悔到现在。”
“我……听他说过。”魏小乔实话实说地回答,当年的事,沈默亭的确也记恨到了现在。
沈默亭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朝沈默亭那儿看了过去,好一会道:“其实那天,我刚刚得知,那个女孩过世……”
对面的沈默亭似乎结束了工作,阖上电脑,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我恨透了徐兆峰,于是做了一件愚蠢至极的事,在亲生儿子身上出气。”沈义达说到这里,用力地闭了闭双眼:“默亭恨我是对的,不仅是为这件事,还有之后,我一错再错,在混蛋的路上越走越远,等我醒悟过来,我太太已经过世,大儿子和媳妇也没了,我终于把自己人生……过成了悲剧。”
“会好的,默亭正学着重新接受您,给他一点时间,他得一步步走出来。”魏小乔忍不住安慰道。
“没听见机场广播,该进去了!”沈默亭已经站到两人跟前。
沈义达抬头看了看他,脸上又堆起讨好的笑容:“默亭,这次辛苦你陪我走这一趟,回头你们也不用经常来看我,就是你结婚的时候,一定要带小乔还有念念过来,让我当面祝贺你们。”
“把自己的事管好!”沈默亭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提起沈义达放在旁边的随身行李,径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