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悠乐一惊，忙捂住圆圆的嘴巴，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我家小乖乖好。”蒋丽蓉伸手讨要圆圆，苏悠乐只好放手。

“奶奶不哭，不哭。圆圆保护你。”圆圆伸出小手给蒋丽蓉擦眼泪。

蒋丽蓉紧紧地抱着圆圆，心头泛暖，鼻头涌酸，眼泪掉得更厉害：“我的好孙女不枉费奶奶疼你。”

“爷爷坏，我帮你打他。”圆圆手脚并用，从蒋丽蓉身上爬下来，握着小拳头准备攻击方达。

“圆圆不可以这样。”苏悠乐急忙拽住圆圆的胳膊，“打人是不对的。”

“爷爷是坏人，打坏人！”圆圆像愤怒的小兽似的瞪着方达。

蒋丽蓉沉浸在圆圆保护她的感动中无动于衷；方达以为圆圆闹着玩也无动于衷；方正夹在父母中间不知所措。

苏悠乐见一只手抓不住圆圆，两只手搂住圆圆的腰，强制性抱回身上：“圆圆，爷爷和奶奶是闹着玩的。爷爷怎么会是坏人呢？”

没人管，她却不得不管。她是圆圆的妈妈总不能放任女儿打人；她是蒋丽蓉和方达的儿媳妇总不能见公婆吵架还摇旗呐喊；她是方正的老婆总不能见老公为难还坐视不理。

圆圆看看方达，又看看蒋丽蓉：“爷爷把奶奶骂哭了。爷爷坏！”

“爷爷不是故意的。”苏悠乐见方达的笑容僵在嘴角，柔声对圆圆说，“不信，你问问爷爷。”

圆圆菩提般的眼珠转了圈，嘟着小嘴，瞪向方达：“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方达看向蒋丽蓉。蒋丽蓉生气地扭头看向别处。

方达的脸憋成猪肝色，深呼吸好几下：“我不是故意的。”

“向奶奶道歉。”圆圆像法官似的判决。

“圆圆别闹。”方正出声阻拦。方达自尊心超强，怎么可能当着他们的面向蒋丽蓉认错。

方达刚才向蒋丽蓉服软都憋红了脸，现在还让他当众道歉，不是要他老命吗？苏悠乐眼尖地在圆圆裙子上发现了一滴油污。

“哎呀，圆圆吃饭怎么弄脏了裙子？我还给你围了围兜的。没办法，只有换一条了。”苏悠乐不顾圆圆抗议，抱起她大步走向卧室。

“我去帮忙。”方正急忙跟上。

方达心中为方达和苏悠乐点赞。他再望向蒋丽蓉时，蒋丽蓉还在生气，但脸上的愤怒有所减缓。

他抽出一张纸巾递给蒋丽蓉：“擦擦，别哭了。”

蒋丽蓉接过纸巾，却哭得更凶了。

“怎么还哭啊！这要是被孩子们看见多不好。”方达走到蒋丽蓉身边，又递给蒋丽蓉一张纸巾。

“反正也被看见了。我们说过不当着孩子吵架的，结果呢？老了还违规一次，我的脸都丢光了。”蒋丽蓉瞪了眼方达，拿起纸巾继续擦眼泪，絮絮叨叨地又说，“我嫁给你多少年了，我是怎样的人你不清楚？你要勤勤恳恳地当老好人，我就在后面咬牙撑住这个家。你扪心自问，就我们现在这套房子，如果不是我当年以离婚威胁你，一定不能让出去。你是不是当好人，送给老张那家呢？那样一来，我们到现在要么还在租房子，要么连儿子娶媳妇的钱都拿不出。还能等到拆迁换新房的好事？”

“你这样说，我倒想起亏欠了老张。老张失去那次分房的机会，学校再也没建福利房了。导致他们四代人还挤在一个不足60平米的出租房。他一个人的工资又要养老，还要养小。你没看见他那一双鞋补了又补。上次，我把乐乐给我买的鞋送给他，他乐得……”

“你居然把乐乐买的鞋送给老张！我就说，怎么没见过你过那双鞋？原来，你给他了。你怎么能这样不珍惜乐乐他们送你的东西？”蒋丽蓉咆哮打断方达，一时竟忘记流泪。

“这些年乐乐他们给我买了太多东西，羡慕死我那群同事了。那双鞋不是我不珍惜，是穿起来有点紧，我就想着老张刚好比我小一码，鞋又补了好几次了，就送给他了。他们家真的很可怜，当年要是他们得了这套房子，现在靠着拆迁款也能过得好点。”方达想到老张穷困的模样，愧疚地叹气。

“我们怎么嫁了你这样一个榆木脑袋的窝囊废！”蒋丽蓉气得咬牙切齿，“那是乐乐送给你的鞋，你要觉得不合适可以退换。你把鞋给别人，浪费乐乐的一番心血，她知道以后多伤心啊！”

方达拍了下脑门：“对哦！这事我做得不地道。我该买一双送给他，怎么能把乐乐送给我的转送给他。我下次一定注意。”

“错，你就不该给他！当年不是我们抢了他们的房子，是他们按资排辈积分不够。这分不到房子，怪谁也轮不到怪你。再说，他和你工资相差不多，怎么会闹得到现在还租房子？他藏着不说，你还看不明白？父母来自农村，没有养老保险，靠他供养。老婆躲在农村生儿子，丢了工作。重男轻女气得女儿结婚后，不理他们。儿子从小娇惯，结婚了还继续啃老。这都是他当年想儿子想疯了的结果。若不是当年你力保他，他早丢了工作。不过，你也因为力保他，才当了一辈子的普通老师。”蒋丽蓉谈起当年的事就一肚子火。

“当年的事也是有原因的，老张父母传统思想根深蒂固，逼得老张夫妻没办法，才想出多到农村生孩子的馊主意。谁知道她生的时候血崩……能保住命就不错了。”方达看见蒋丽蓉满脸怒火，连忙和稀泥，“都是些陈年往事，不提了，不提了。种善因，结善果。我们一家人过得好就行。我这辈子碌碌无悔，最大的本事就是娶了你这个好老婆，生了方达这个孝顺的儿子。儿子又娶了一个好儿媳妇，又生了圆圆这个可爱的孙女。”

蒋丽蓉脸上的怒火渐渐消退，眉梢扬了起来：“算你还有点良心。”

方达把双手搁在蒋丽蓉的肩上，温柔地笑开。

蒋丽蓉忽然叹了口长气：“不过，乐乐到底是不是个好儿媳，我有些看不透了。”

“怎么不是好儿媳呢？你看，刚才我们吵架，她还借圆圆护着你了。”方达说。

“她什么都好，唯独太像她妈，太会算计了！”蒋丽蓉想到苏悠乐假备孕的事情就头疼。

“你是说假备孕。她不是认错了吗？你当人婆婆的气度大一点。孙子现在没有，以后会有的。”方达谨记方正的叮嘱，替苏悠乐说情。

“我真小气，就不会给他们带孩子了。”蒋丽蓉拍拍方达的手，“替我捏捏肩。”

方达一边给蒋丽蓉捏肩膀，一边又说：“这就对了。你是长辈，别和晚辈一般见识。姿态做做就行了，等圆圆开学就和他们回去，帮忙照顾圆圆。”

“那可不行。拆迁的事可不是十天半个月能谈下来的。我们答应邻居们要办好这事，可不能半途而废。”蒋丽蓉像被人踩住尾巴的猫，猛地站了起来。

“你非得和我急，适可而止。”方达实在不想看见蒋丽蓉伶牙俐齿和开放商争吵的模样。

“你非得和我吵？”这关系到他们老年的幸福生活，她决不能让步。

方达看着蒋丽蓉坚决的模样，又看了眼紧闭的次卧门，怕再惊动儿子一家，面子里子丢得干干净净：“算了，你爱怎样怎样。小人与女子难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