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怎么呢？”方正急忙踩一脚刹车，降低车速。

苏悠乐把视频上看见的情况告诉方正，焦虑地催促方正找个地方掉头，回幼儿园接圆圆。

方正松了口气，继续开车前行：“孩子上学第一天哪有不哭的。你放宽心，老师会解决的。”

“你到底是不是圆圆亲爸？哭正常，可老师把她扔在一旁不管她，会在她弱小的心灵里留下莫大的创伤。你刚才没瞧见那视频，我家宝贝可怜得就像一只流浪狗。她才经历过走丢，又经历独自上幼儿园，一定以为我们遗弃她了。你快掉头，我们必须回幼儿园安慰她。”苏悠乐的眼泪越掉越厉害，情绪越说越激动。

怎么又站在道德至高点指责他？方正不愿争吵，沉默一分钟，才说：“这家幼儿园是你选的。你不是说，校园环境和老师都是超一流的吗？这才上学第一天，你仅仅看了一段孩子独自哭泣的视频，你就全盘否定这家幼儿园了。接下来，你是不是要给圆圆换一家幼儿园，如果圆圆继续哭，你就继续换？”

“我在说安慰圆圆，你怎么闹腾到换幼儿园呢？老师刚接触孩子，照顾起来肯定没父母贴心和周到。她把圆圆扔在那，我可以截图留证，督促她们整改。圆圆以为被遗弃，我们作为父母当然要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安慰她。她哭得撕心裂肺，你都不管不顾。你的心到底是肉长的，还是铁铸的？”

“要不你刨开看看？”方正烦躁地提速，超越了好几辆车。

“叫你掉头，你怎么还加速前进呢？”苏悠乐紧张地抓住安全带。

“赶着上班。你要回幼儿园，我找个地方停车，你打的去。不过我得提醒你，除非你把她带离幼儿园，否则没有更好的安慰方法。”方正的耐心被消磨光。

“谁说没有？我……”苏悠乐语塞。

方正趁等红灯的时候，盯向苏悠乐：“我什么啊？”

苏悠乐被激得火旺，赌气地解开安全带：“你就想看我笑话是吗？我偏不。你找个地方把我放下，你的心是铁铸的，我的心可不是。我去找圆圆，总有办法可以安慰她。”

“发什么疯啊！捆好安全带，前面有交警。”绿灯亮了，方正踩一脚油门，飞速前进。

“找个地方停车。”苏悠乐冷着脸说。

“这里不能停车。”方正加速前行，“冷静点，想想新上任的上司。你才请了两天假，总不能接着继续请假，更不可能带着圆圆上班。”

浪漫主义者，什么时候变成现实主义者呢？

苏悠乐看向方正：“你不是说养我吗？”

“养啊！那也得等游戏上线。”方正稍作停顿，又说，“或者给圆圆换所学校？”

“你故意气我是吗？”亏什么也不能亏孩子教育！苏悠乐想到幼儿园的学费，逐渐恢复平静，重新捆上安全带。

方正见苏悠乐脸色不佳，不敢搭话。车里气氛冷得像是数九天。

“不行，得再看看视频。哪怕是不去幼儿园，也得提醒老师照顾好她。她还没从走丢的阴影中走出来，正是需要关怀的时候。”时间刚过一分钟，苏悠乐急不可耐地打开视频监控。

圆圆正在玩积木。虽然她眼睛红得像小白兔的眼睛，但是眼泪逐渐收住，情绪不再焦躁。

“怎么样？”方正关心地问。

“好可怜，看得我心酸。”苏悠乐讲述视频现状。

“这不是挺好的吗？圆圆的适应能力比你强。”方正如实说。

“哪好呢？还在哭了。”苏悠乐抚摸手机屏幕，“可怜的宝贝，放学的时候妈妈第一个来接你。”

“你祈祷不加班吧！”方正又说。

“你非得跟我唱反调吗？”苏悠乐瞪向方正。

方正只能再次选择沉默。

“说话啊！”苏悠乐拔高声调。

“说什么啊？说实话，你又不爱听。说假话，我又说不出口。”方正按响喇叭，忍无可忍地说，“苏悠乐，你太焦虑了！”

“我哪焦虑呢？是你……”苏悠乐的话说了一半收了声。

她看向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心里就像猫爪似的烦躁。她不耐烦地收回目光，投向圆圆的视频监控。

石老师正在弹钢琴，杨老师带着孩子们唱歌跳舞。停止哭泣的圆圆专注地跟着杨老师跳舞。虽然圆圆没有露出笑容，但是情绪还算稳定。

即使这样，苏悠乐丝毫没感到安心，反倒更加烦躁，脑海里不受控制地蹦出各类老师虐待学生的新闻。

“我可能真的太焦虑了。”苏悠乐低声说。

方正强调：“你得学会控制。”

苏悠乐想到幼儿园发的育儿书籍，里面有提及分离性焦虑。分离性焦虑是与依恋对象分离时出现与年龄不适当的、过度的、损害行为能力的焦虑，是学龄前儿童最常见的情绪障碍之一。

幼儿园的新生害怕和父母分离，通常会产生分离性焦虑。这是所有的适龄儿童必须经历的适应过程。

其妙的是这种焦虑不仅会出现在幼童身上，还会出现在父母身上。有些父母在经历分离时，焦虑的症状甚至会超过孩子。她刚才的行为显然是因分离性焦虑出现了过激反应。

“我尽量。”苏悠乐关掉幼儿园的app。

方正就像比赛中获胜的孩子，心情直线上升，嘴角忍不住扬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又觉得这样的举动略显幸灾落祸，连忙看了眼苏悠乐，确定发呆中的苏悠乐没关注他，才收敛外露的喜悦，踏实地开车。

四天半的时间，对于苏悠乐来说如同一个世纪那么长，对于公司而言转瞬即逝，一切如旧。

苏悠乐一边处理着日常事务，一边等待着谭舒召开周一例会。她尽量地让自己看起来一切如旧，可心里对圆圆的牵挂难以放不下，情绪也越发焦虑。她忍不住拿出被自己丢在抽屉里的手机，打开幼儿园app，查看监控。

杨老师和石老师正在教孩子们《手指歌》，圆圆盯着手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放声嚎哭，嚷着要找爸爸妈妈。

孩子们纷纷回头，看向圆圆。老师们仿佛没看见似的，拍响手鼓，吸引孩子们的注意，继续教学。

圆圆见没人理她，撒腿冲向教室门口。易妈妈眼明手快地追上去，把她抱回来。她用力挣扎，咬向易妈妈的手臂。易妈妈急忙躲避，没抱稳圆圆，导致圆圆跌坐在地上。

“宝贝。”苏悠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眶跟着红了。

此刻她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视频上，以至于疏忽公司办公系统响起的邮件提示音，更不知道在提示音响起没一会儿办公室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