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爱我什么啊？”林立最近结束了一个项目休了个短假，窝在家里看视频网站的恋爱综艺，综艺里帅气的男明星被女朋友“你爱我哪一点”这个人类学难题问倒，直接导致了一场在热搜挂了一天的情侣吵架风波。今晚他看完最新一期节目，关掉电视进书房骚扰姜老师。

姜许刚批完一张新生期中考试的试卷，闻言转头，看见林立跪坐在身后的小床上，双眼放光，显然非常期待他的回答。

“最近又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综艺？”他伸了个懒腰打算继续工作。

“哎呀你就说嘛，我看的这个综艺里，这个女明星呀，她因为男朋友吞吞吐吐回答不出爱她的原因，很是受打击，直接在节目里哭得声泪俱下。可见恋人之间互相坦承的表白有多重要。”

“你等我把试卷批完。”

“不行！说完再批，这种问题讲究的是脑子里下意识的反应，等你批完试卷也都过度思考了，那这答案可就不纯粹了。”林立直接起身拉住了姜许的胳膊，开始耍赖皮。

直觉告诉姜许，这是一道送命题。

姜老师郑重地把试卷放到一边，在心里打了许多次腹稿，终于小心翼翼地说出了他认为最真诚的答案，“我觉得你哪里都好。”

不是姜许不配合，实在是他性格内秀且表达能力一般。高中时他的语文成绩就让老师格外头疼，经常会在月考后在校长室领到林立的作文范文。可学习这东西是门玄学，他能妙手拆解复杂的化学方程式，却没办法用华丽辞藻修饰我爱你这三个字。

林立失望地放开姜许的胳膊，躺回床上双脚蹬蹬地空踢，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奔三的年龄做这样的事情真的很违和，“啊啊啊啊我不管，这个答案我不满意，给你一天时间思考，明天还答不上来你今年都别想进卧室了！！”

…说要立刻答的是他，不满意的也是他。

然而这个威胁实在足够厉害，姜许立马坐直了身体，“好的，保证完成任务！”

张曦老教授放置好蒸馏瓶，抬头活动颈椎时和姜许欲言又止的眼神撞了个正着。二人相识10年有余，姜许大学时就师从于张曦，博士毕业后又留在他的实验室，是他的得意门生和得力助手。他看姜许很有种父亲看儿子的感觉，越看越觉得哪儿哪儿都满意，总是用姜许来鞭策实验室里其他博士和年轻老师。

姜许没官宣恋爱时他说，“你们看看姜许，人家就很沉得下心，一心搞好学术和科研，不要着急谈恋爱，该有的都会有的。”

姜许带上了恋爱戒指后他说，“你们看看姜许，人家找的对象就很好，从来不把情啊爱啊挂嘴边，也没让他没事就发什么朋友圈照片，全心全意支持他的事业，这才是理想的爱情！”

此刻他的三好学生姜许很显然遇到了些麻烦，张老教授脱下手套和外大褂，“上午大家的工作效率都很高，值得表扬。咱们提前收工去吃个饭，我请客，教工食堂四楼私厨。姜许，你和我先去点菜，其他人也收拾收拾赶紧过来。”

姜许连忙应下，“好的张教授。”

“张教授…”

“嗯？有什么想和老师说的吗？”

“是这样的，我想问下，师母…有问过您喜欢她什么之类的问题吗？”

姜许并不是病急乱投医，张曦教授与夫人是曾经上过t大报纸的模范夫妇。二人相识于t大校园，从校服到婚纱，从清颜到白发，结发三十载仍然恩爱有加，是当之无愧的神仙伉俪。相传当年师母靓绝t大，张教授是凭借一天一首情诗的执着与浪漫，才最终打动对方，抱得美人归。

若以段位来算，张教授大概是情话届的王者，值得姜许这类青铜好好取经。

张教授本以为姜许的问题与职业规划有关，准备了一肚子的职业规划宝典，结果对方猝不及防甩出一个恋爱学的哥德巴赫猜想。

他觉得自己的脸被打得有些疼，还好提前把人叫出来了，不然实验室的小兔崽子们肯定得起哄。

哎，果然只要在恋爱中的人，就没办法在“证明爱”这件事情上免俗。

张教授润了润喉咙，“咳咳，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呀，和家里那位感情上出了什么问题？”

姜许在出不出卖林立这件事情上做了几分钟思想斗争，最终还是决定捍卫自己睡在卧室的权利，咬牙把前因后果和盘托出，只省略了林立那个令人肉疼的威胁。

张教授听完，笑眯眯地摇了摇头，这届年轻人不行，放在他们那个年代，可是要讨不找老婆的呀。

“年轻人啊，让老师来教教你，其实吧，ta想听的是…”

林立的假期即将结束，白天姜许去实验室，他就出门和高嘉远约了个早晚餐，高嘉远于去年工作调动搬来北京，昔日铁三角终于在北京重聚。高同学多情又浪漫，在爱情里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但从来没有放弃对“真爱”的执着追求。这不，这厮最近又双叒叕爱上了一个姑娘，拉着林立要给他撒狗粮。

“我跟你讲，我这次真的是真爱，她特别特别好…”

林立在内心翻了个白眼，谁要听你的爱情故事，劳资的爱情故事也特别完美好吗？

姑娘再好好得过姜许？

他们家姜许全天下第一好。

除了不会说“我爱你”。

想到这里林立整个人又蔫儿了下去。高嘉远看见林立前一秒还跟孔雀开屏似的，后一秒又没了精神，自己的爱情故事也不讲了，专心催着林立讲八卦，“快快快，说说你和姜许有什么不开心的，让我开心开心。”

“所以你在纠结的点是，姜许没有说过我爱你？不对啊，我记着是他和你表的白吧？”

“20岁的时候说的喜欢我，我们都快30了，这台词就不能进步下，说句爱我能死啊。”林立越想越气，在心里把不解风情的姜许骂了一百遍。

这次轮到高嘉远翻白眼了，“哥哥，您就别作了，这都老夫老妻了，一天到晚整这虚头巴脑的干什么呀，他爱不爱你你还不知道吗，我看他恨不得在脑门上写上我是林立的男人这几个大字了，爱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

...

林立怀疑他在开车，并且掌握了充足的证据。

林立和高嘉远东拉西扯完，又在拥堵的四环接受了一小时堵车的精神折磨，回到家已经是晚上7点，他刚拿出钥匙准备开门，门就从里面开了。姜许在门后，西装革履，用一种欲说还休的眼神看着他。

…他隐约觉得自己玩砸了，他只是想诱导对方说出一句我爱你而已，眼前的一切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

满屋子的花，客厅的烛光晚餐，房顶的爱心气球，他冲进卧室，果然，卧室的床上放满了玫瑰花片，浴室的浴缸也放好了水。

林立一向是务实派，受不了每天老公老婆、我爱你你爱我的腻歪爱情，他不过是在假期心血来潮逗一逗姜许，想听对方一句我爱你，并没有期待这些与他们二人气质格格不入的土味惊喜。

姜许显然也是很不自在，脸蛋带着点不自然的红晕，“你，你回来啦，要不要先吃饭？”

“好，好啊。”林立尽量让自己显得从容。

一顿异常沉默的晚餐，林立决定以后再也不这么作了，他们家姜许这么可爱一宝宝，都被他逼成什么样了。他咽了口饭，打算开口，“要不然…”

“我爱你。”

林立想说的话停在了喉咙口。

“我好像一直不是个称职的男朋友，木讷、嘴笨、不浪漫，除了化学什么也不懂，以前觉得我能拿得出手的是对你的这一片心意，可是即使这片心意，我也没能好好表达，我爱你这句话在心里说了无数次，却一次也没亲口说给你听。

我爱你，爱你天真赤诚、爱你乐观开朗；我会一直爱你，从咿呀学语的过去，到满鬓斑白的将来。遇见你、爱上你、和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林立，我想和你一起变老，看一辈子日出日落。”

谁说姜许不会说情话，林立眼睛有些热，但这样好的氛围，他不想不争气地流眼泪，就算要哭，也应该换个地点去床上哭。

他一口气喝完杯里的红酒，面无表情地起身走到姜许面前。

“我，我说错什么了吗，你别生气，我嘴笨，你，唔…”

没说完的话淹没在温热的唇舌纠缠里。

林立不想再听他废话了：他今天已经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告白，此刻只想吻住熟悉的人，感受熟悉的温度,“浴缸的水还热着，别浪费了。”

爱情圣人高嘉远诚不我欺，爱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

第二天，一向第一个出现在实验室的姜许意外的迟到了，直到十点才姗姗来迟，脖子还戴着一条与初秋季节并不相符的围巾。

张曦教授推了推眼镜，悄悄向姜许眨眨眼，心里开始盘算着退休后的二次就业：要不然，他退休以后去做个情感咨询博主？

姜，还是老的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