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飞羽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情兜兜转转竟然跟自己扯上了关系。她把钱看的很重要,她老爹也是,父女两个人被高利贷追债,无路可走的时候,钱就是一切。
但是他们已经过了金钱是爹的阶段,纪不休没理由再去买卖这种东西,再说……纪不休怎么会拿到恒辉的标书呢?
荣瑞卿没叫自己,他亲自开车,这是第三次他和纪飞羽一起来这个地方,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的气氛如此凝重。
他不想怀疑纪飞羽,但是现在线索都指向了纪不休,作为与自己最亲密的人,他该怎么去相信纪飞羽毫不知情?
到了巷子口,纪飞羽推开门冲了出去,她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周围邻居打招呼的声音她都听不见了。
荣瑞卿在她身后跟着,看着她气急败坏地敲门。
没一会儿,门开了。
“来了来了,干嘛呀,回家也不先说一声,荣家放你回来了?”纪不休懒懒散散地穿着一件睡衣,看到后出现的荣瑞卿翻了一个白眼。
他转身进去,问道:“又什么事儿,来求我同意吗?”
“老爹,”纪飞羽先开口问道,“你最近做了什么?”
纪不休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说:“做了什么?什么都没做,老老实实在家看新闻,怎么了?”
纪飞羽从包里拿出一叠纸来,扔到他面前说:“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东明实业的人会给你汇五百万?你跟他什么关系?”
“我怎么知道,”纪不休眼神飘忽,走到沙发前坐下,“你也说是他汇给我的,我又不清楚。”
“不清楚?你还有什么事情是清楚的?”纪飞羽吼道,“老爹你清醒一点儿,现在的事情不是小事,你到底为什么要拿人家的钱!”
“我说了,我不知道!”纪不休把手里的被子杯子砸到茶几上,“你翅膀硬了,攀上高枝了敢这么跟你爸爸说话!”
纪飞羽愣愣地看着他,不可置信:“老爹……你从前账上多了钱少了钱,我从来都过问,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这笔钱你必须说清楚,他们为什么给你钱,你用什么换了五百万的好处……”
纪不休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又看了看进屋之后一直没说话的荣瑞卿身上,冷笑了一声说:“上次教育我的时候不还是很大声的么,现在怎么也没有话说了?”
他没有说话,是想看看这父女两个人的对峙有没有什么破绽,没想到纪不休一开始就摆出这副耍无赖的嘴脸。
“叔叔,涉嫌泄漏商业机密,是要坐牢的。”荣瑞卿淡淡地说道。
“什么商业机密我不懂,”纪不休冷笑着说,“这钱也许是他转错了,也许是哪天喝酒喝多了他高兴给我的,又或者是他买了店,不过一笔钱而已,对吧?再说……”
纪不休拿起桌子上的几张纸抖了抖说:“这是什么啊,银行账户信息啊,你从什么途径拿来的?不合法,你没有权利告我的,法庭不会认的!”
荣瑞卿本来也没想用这东西成为呈堂证供,他同意来找纪不休对峙,只是想证明一点——
“你看到了。”他对纪飞羽说,“他的态度,像是与这件事无关吗?”
老爹不靠谱,说起话来总是东一句西一句让人抓不住头绪,这些纪飞羽都知道,她更知道纪不休欲盖弥彰的无赖下面隐藏着什么。
纪不休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事到如今,荣瑞卿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他转身出去。
纪飞羽听到脚步声,扔下老爹急忙追出去。
她现在急切地想让荣瑞卿相信自己,她喊道:“我跟这件事没有关系,你到底信不信?”
荣瑞卿停下来看了看她,说道:“先上车。”
春天了,荣瑞卿还是开了暖风,融融地吹了一阵,但是纪飞羽还是手脚冰凉,纪不休怎么会拿到标书,她怎么都想不通,难道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纪不休有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渠道吗?
她不停了搓着手指,隐隐觉得小腹下坠,她摸了摸头上的虚汗,脸色慢慢变得难看。
一路上荣瑞卿慢慢把车开到了蓝月湾的海边,这里是蓝月湾一处没有沙滩的观景区,岸边是耸立陡峭的山崖,涨潮的时候海浪拍打在山崖上,溅起无数的浪花。
荣瑞卿停在了一处缓坡前,下车的位置还能看到未涨潮露出的礁石。
“你说是有人要买《黎明》那幅仿品,你和纪不休才研究要怎么潜进荣家看一眼真品,”荣瑞卿说道,“可是,卖画的人说,纪不休先找人画了那幅画才联系上家找人去卖……”
纪飞羽从来不知道这件事,她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说什么?”
“还有,”荣瑞卿停顿了一下,“纪不休是我妈妈的大学校友,这件事你知道吗?”
“老爹是你母亲的校友?”
消息来得太快,纪飞羽还没反应过来,荣瑞卿又说:“你跟李雅涵是孪生姐妹,你们分别被李越和纪不休领养,经手人是我妈妈,她一定告诉过纪不休你孪生姐妹的下落……”
纪飞羽慢慢长大了嘴,她明白了荣瑞卿的意思,下意识地想用手掩盖住,自己从心里涌出的惊异,她说:“你觉得,我老爹早就知道李雅涵是我孪生姐妹,所以……”
冷风从山上吹过来,把纪飞羽身上的暖意吹进了海里,她的声音都带上了冰碴儿。
“你觉得,我莫名其妙替代了李雅涵这件事,是别有用心……”
“你不觉得,巧合太多了吗?”
荣瑞卿内里情绪翻涌,表面还很冷静,可是耸动的喉结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冷风穿透了她的身体,纪飞羽觉得小腹更疼了,她声音颤抖地问:“那你到底相不相信我?”
荣瑞卿误会了什么都没有关系,她就想知道他是不是愿意相信她,愿不愿意在相信的基础上,把所有误会调查清楚。
“我相信你,”荣瑞卿说道,“但是事情巧合太多,又有太多矛盾冲突的地方,我需要一些时间。”
他需要时间去理顺已知的信息,也需要时间去证明纪飞羽的的确确是清白的。
纪飞羽低了低头,小声说:“好。”
回市区的时候,两个人还是什么话都没有,纪飞羽转着手上的戒指,荣瑞卿虽然说了相信她,但是仍然保留了非常多的信息,如此不坦诚,多半还是因为不信任……
两个人进了荣家的门,表面功夫已经懒得做了,各自黑着脸,谁也不理谁。
崔婶婶看着他们,小声嘀咕:“这小两口最近怎么了?”
王奕岑正在客厅里给新买的鲜花剪枝,说道:“夫妻俩么,难免有闹矛盾的时候,恩恩爱爱的时候过去了,就到了磕磕绊绊的时候了。”
她语气轻松,似乎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成分。
浅绿的花瓶插满了新开的艳红的玫瑰,倒也不显得恶俗,王奕岑转着花瓶,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笑了。
她说:“最近我和二少爷打算去旅行,家里嘛,崔婶婶多照顾一些。”
“那是自然的……”崔婶婶答应着,眼睛还是向后面看过去。
荣瑞卿回到东翼,却没有回自己的卧室,而是转身进了书房。两个人的疏离,让整个东翼的气氛也尴尬起来。
他并没有带什么工作回来,只是想暂时避开纪飞羽,让自己的理性暂时回归,不要让感性控制自己。
整件事情都很奇怪,却有诡异地联系着,一切都让人无所适从……
荣瑞卿伸手打开了桌面上的笔记本,盯着某处发呆,他忽然发现,电源线上似乎沾上了什么东西。
他拔下电源线,仔仔细细看了看,又在紧挨着它的优盘接口出发现了同样的痕迹。
这好像是……油画的颜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