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菱这一睡竟是一天一夜未醒。
而在这一天一夜中,纪成丰依旧没有离开阿善的房间。
不是纪成丰不担心她,没有感恩之心,而是现在在他的眼中,没有什么事更胜过阿善,包括他自己的命。
对于纪成丰看似冷淡的态度江霖并未在意,他现在满心担忧着唐安菱。
“大公子不用担心,唐姑娘只是太过耗损元气,休息几日,待醒来好好调理,便不会落下病根。”
虽郎中如此说,但江霖眉眼间的愁思并没有减淡半分。
江沉早已经恢复,重新接管江家诸多事宜。
今日他突然拦住了江霖,“大哥,我有话想问你。”
“嗯?”江霖看着江沉,曾经跟在他身后的弟弟眉宇间早已经脱去青涩,抬手间尽是当家家主该有的沉稳内敛。
如此有一天他离去也该彻底放心了。
江霖眉眼柔和几分,静静等待着江沉的下文。
“大哥,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唐姑娘。”
江霖没想到江沉要对他说的话竟是这个,他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笑容略显几分勉强。
阿善用过唐安菱研究出来的药后,虽未醒,但高烧已经退去。
为了救他,她让自己累到枯槁晕厥。
她对阿善的感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所以他对她的喜欢若说出来,怕是只会增加她的负担。
是从什么时候发现喜欢她的?
江霖也不知道。
初见时,在船上他犯病昏厥,迷迷糊糊中感觉到唇触碰异样的温软。
有些清甜,又透着奇异的淡香。
这陌生的感觉让他心生一股同样陌生的异样。
睁开眼睛后便对上一双水润的黑瞳。
那时的他竟没有认出她是一名女子,以为自己被一个男人亲了。
他隐忍着愤怒,没有杀她是因为当时她口口声声说她在救他。
后来她逃了。
她倒是消失的干脆,却让他将近半个月沉浸在梦魇中。
待他终于慢慢开始不做梦后,她又出现了。
这次更过份……
他开始又做梦,梦里一道男人的身影抚上他的胸膛,他在梦里竟奇异的不抗拒。
无数个夜晚折磨人的梦境,以致于都让他怀疑这些年之所以对任何女子没有感觉,其实他喜欢的是男人……
这可怕的认知让江霖开始想找到她,确认自己的猜测。
但她却仿佛消失了一般,后来他暂时离开北郸城,寻了一处清静之地,想静心,但效果甚微。
他依旧会做梦,梦里她轻薄他的场景无数次重现。
直到后来他发现她根本不是男人。
一开始他是愤怒的,但自从知晓她的身份后,他依旧会做梦,只是梦里的男人已经换了身女子打扮……
后来这种愤怒逐渐被陌生的异样所替代。
他想他已经在无数个梦境中,喜欢上她了吧。
江霖虽没有说,但他的神情已经告诉了江沉答案。
“大哥,别担心,郎中说她应该快醒来了。”江沉没有再提起此前的问题,只是江霖不知道,此时,江沉已经在心里做下了决定。
夜晚,纪成丰依旧守在阿善房间,静静看着床上依旧在沉睡的人。
突然间外面传来一道细微的声音,若是寻常人只怕以为是什么虫子叫,但纪成丰却是转头看向外面。
在又看了一眼床上的阿善后,他慢慢道:“进来。”
很快房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是一个男人,普通的打扮与长相皆不会引人注意。
“阁主,查到了,她应该是唐烈的女儿,只是不知道是怎么来到临海之地。”
纪成丰闻言身子一僵,“可能确定?”
“八九不离十。”
这样的回答让纪成丰的手不受控抓住床沿。
“还查到了什么?”纪成丰的声音冷了下来。
男人便继续汇报,他说的很详细,包括此前在内陆,阿善所表现出来种种,没有感情,形同一只只会杀人的野兽。
纪成丰脑海中顿时浮现两个字,血侍!
血侍!唐烈竟将他尊贵的殿下做成了血侍,难怪他们寻访十年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纪成丰自然知道血侍是什么,也知晓血侍的训练方法。
他身上顿时浮现汹涌的杀意!
唐烈!唐烈!唐烈已死,而唐安菱就是唐烈之女!
她为什么偏偏是唐烈之女!
纪成丰双目赤红,手掌没有控制,咔嚓一声,床沿顿时碎裂出一道残缺。
他捏碎的应该是唐烈的脑袋,现在唐烈死了,应该父账子偿,所以他应该杀了唐安菱。
但是她却偏偏治好了他的眼睛,她的药也救了殿下。
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
就在纪成丰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时,昏迷多日的阿善终于慢慢睁开双眼。
唐安菱睡了三天三夜,才幽幽睁开眼睛。
一眼便看见守在床前的江月。
江月眼里有浓浓的血丝,一见她醒来,忙欣喜吩咐人去唤郎中。
“唐唐,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只是最近忙的没空回来,你怎么就把自己变成这幅模样了。”
眼下的唐安菱模样看着着实让人心痛,这又昏迷三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人更是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
唐安菱也感觉自己虽醒了,却虚弱的连说话的气力好像也没有,更别提去看阿善了。
她急切看着江月,想知道阿善现在的情况。
但江月却仿佛看不懂她的眼神一般,忙又跑出去吩咐,“快,把厨房炖着的粥赶紧拿过来。”
着急也没有用,唐安菱只得等吃点东西再去看阿善,因为她确实感觉现在好饿好饿。
这边的忙碌让江霖知道唐安菱醒了,忙过来。
江月却在见江霖进来后,将手中准备喂给唐安菱的粥塞进他手里,一脸急切道:“啊,大哥,你拿着粥,我要去方便一下。”
说完便一溜烟跑了,临了还把候在外头的丫鬟给一起带走。
看着手中的白粥,江霖明白江月的用意,微蹙了蹙眉,想出去再唤丫鬟过来。
但看见唐安菱的眼睛正盯着他手里的粥,并吞咽了一下后,他还是神色如常走了过来。
躺着自然喝不了粥,唐安菱也不可能有气力坐起来。
江霖温言道:“唐姑娘,抱歉了。”说完他动作轻柔地将唐安菱扶坐起来。
又拿了东西垫靠在她身后,这才舀起一口粥送到她嘴边。
没有犹豫唐安菱一口喝下,甚至有些急切。
也不知道她是饿坏了,还是想早点吃完恢复气力去看阿善。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肚子里吃了东西,果然恢复了一丝气力。
虽唐安菱还想吃,但眼下她最焦急的是想知道阿善的情况,他现在如何了?烧退了吗?
“他,他可……好?”声音嘶哑干涩,像嗓子被毁坏了一般。
江霖却是一时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看着她。
唐安菱注意到江霖看她的眼神竟是带着几分愧疚。
她心里一咯噔,巨大的恐慌自心底浮起。
这股情绪直接透过她的眼神传达给江霖。
“别担心,阿善用了药后烧退了。”
闻言唐安菱眼神中的恐慌渐渐散去,但心却依旧没有放下。
因为江霖的眼神分明在告诉她,他还有话想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