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消失的这几天都没吃过东西，接过舒云归给的肉干便狼吞虎咽起来。
柯尼莉丝蹲在他身边，怕他会噎着，特意好心将水壶递了过去，谁知文森瞟了她一眼，立刻挪到舒云归身后去了。
“你怎么还在野地里乱谈恋爱呢？”
文森躲在舒云归身侧，一边嚼着肉干，一边警惕地往柯尼莉丝那边看，腮帮子鼓鼓的，道：“我跟你说，野地中这些流民女孩信不得，她们最擅长说谎了，每次赏金小队出城寻宝都能遇到流民女孩主动凑上来献殷勤。”
他努努嘴，摇着头不屑道：“看上去可怜得很，实际就是为了骗取物资，你可千万别信她们的说辞，还是赶紧把她赶走吧！”
舒云归被他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半晌才明白过来文森说的是柯尼莉丝，便忍不住失笑道：“你好好看看她到底是谁。”
“不管她是谁，她肯定是冲着物资来的！”
柯尼莉丝听着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交谈，忍不住箭步上前，将脸怼到文森面前，大声道：“我换个发型你就不认识我了？！”
文森被她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屁股尖硌到了石子，正疼得龇牙咧嘴，恍惚间打眼一看，又觉得面前这个金发女孩长得有些眼熟。
“看傻了？”
舒云归笑问：“还没认出来？”
“柯尼？！”
文森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一口肉干没怎么嚼便“咕咚”一声顺着食道滑了下去，噎得他一把抢过柯尼莉丝手中的水壶，“吨吨吨”连灌半壶，才终于缓过来，面对柯尼莉丝关切的神情猛地打了一个水嗝。
“女孩子面前好歹也注意点形象吧？”
舒云归揶揄道：“男人三十多岁了，至少不能显得太幼稚吧？”
文森瞪了他一眼，转头问柯尼莉丝：“你这是……这是怎么弄得？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柯尼莉丝手里捧着假发，闻言幽幽看了他一眼，道：“你也可以继续把我当男人。”
文森为难地看向舒云归，舒云归耸耸肩，问道：“怎么，难道你还有不能跟女生同路的特殊习惯吗？”
“啊？那倒没有。”
文森眨巴着眼睛，道：“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她怎么就突然变成女人了呢？”
舒云归十分淡定地擦着枪，道：“要么是她伪装技术太好，要么是其他人眼睛太瞎呗。”
文森“哦”了一声，一边啃着肉干，一边在心中说服自己接受兄弟变兄妹的事实。
没一会，又忽然想起什么，突然偏头问舒云归：“那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是女人的？”
舒云归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转移话题反问道：“你消失的这几天都干嘛去了。”
文森的注意力瞬间被他牵走了，丧气道：“可别说了，我摔出窗户之后晕了一会，再醒来时已经被鼹鼠兽人拖进窝里打算做冬储粮，吓得我赶紧撒丫子就跑，从地洞中出来之后又遇到一批流民，被他们追了一天一夜。”
“能活着就好，至少赏金小队还能有活口。”
文森怔楞了一下，低声问：“戚严和哈维老板……”
舒云归摇了摇头，眼看面前那张娃娃脸的眼眶瞬间泛红，但他没有哭，只是懊恼道：“我就知道哈维老板不会善罢甘休，应该提醒戚严注意他才是，戚严一向为人正直，我跟你保证他决对不是故意要害你的。”
“说什么害不害的，人死债消，这个时候了，已经没必要再去纠结谁指使的谁，谁又听从了谁。”
舒云归摊开地图，根据等高线标出了几个科珀市及其周围的高地和洼地。
“你这是在做什么？”
文森吸了吸鼻子，凑过来问：“这些地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舒云归看了他一眼，文森拥有丰富的向导经验，也许对门罗天文台和动力核心埋藏之地的事有所了解，如果他愿意跟自己同路是最好，前提是不能像赏金小队其他人那样暗藏祸心。
“我之前就说过，我在野地中还有事情没办完，现在我还是要再问你一遍，你是想跟我同路，还是想自己回内城？”
文森立刻举起了双手，信誓旦旦保证着：“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乱来！你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求求你，你就带着我一起吧，我一个人在野地坚持不了三天的！”
他倒是个有自知之明的，而且一路上文森确实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在舒云归心中留下的印象还不错，思前想后，舒云归还是决定带上他一起。
“我要去找一个叫门罗天文台的地方，我不知道它的任何地理坐标，但可以确定的是那里一定有一台非常庞大的、目前仍能正常使用的天文望远镜。”
文森双手圈成两个圈放到眼睛上，问：“是这样的天文望远镜吗？”
“不是，这只是普通人理解中的望远镜，但我所说的是能够对外太空发射信号的天文射电望远镜，形状更像是一口大碗。”
“哦……”
文森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我小时候好像在电视上见到过那种东西，但那都是兽人来袭之前的事了，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怎么会知道世界上还有这种神奇的望远镜存在呢？”
舒云归胡扯道：“因为我会魔法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推演前五百年的事前对我来说还不是小事一桩。”
文森被哄得一愣一愣的，无比佩服道：“那你推算一下那个什么门罗天文台在哪不就好了？”
他说得相当认真，舒云归却噎住了，柯尼莉丝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文森尴尬地摸了摸脑袋，悻悻道：“怎么……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没有，或许我是该推算一下门罗天文台究竟在哪里。”
舒云归表情僵硬地将地图收进背包中，又将物资进行了重新分配，三个人将戚严和哈维背包中的东西都分了，轻装上阵。
“是先去找门罗天文台还是先去找动力核心？”
柯尼莉丝问舒云归。
“这也没法确定能先找到哪个吧？现在咱们手里一点线索都没有，只能先按照那几个坐标找过去，至于能先找到什么，全都靠运气。”
“动力核心？”
坐在副驾驶位的文森好奇地回头，问柯尼莉丝，道：“这个名字好耳熟，是不是移民飞船上的那个动力核心？”
柯尼莉丝一下扑到了前面，急声问道：“你听说过？”
文森挠了挠下巴，抬着头回忆着：“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那都是我父亲那个年代的事了，他年轻的时候在陆军部队中做汽车兵，有一次执行任务，听说就是从地底拖出来了一个庞然大物，但是我记得他说的名字不是动力核心，而是……”
他艰难地在回忆中搜寻着，半晌才终于想了起来：“啊！是魔咒之心！”
“他也是听别人说的，说那个东西里面藏着一个女巫，会蛊惑人的心智，第一批接触的人全都疯魔了，见人就杀，嘴里还一直嚷嚷着“真神”之类的话，后来集体被国王处决了。”
“据说当年那件事闹得很大，其他人都认为那群人被女巫魔咒诅咒了，所以称呼那个东西为魔咒之心。”
柯尼莉丝双手扒在座椅靠背上，追问道：“那你知道魔咒之心到底被埋在哪里了吗？！”
文森“嘶”了一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膝盖，努力回忆着被父亲当做哄睡故事的细枝末节。
“我记得他好像是说……人们认为那东西不祥，需要用正义之剑将其镇压，他还说……那东西……埋藏在无法呼吸的深海之下。”
“深海？”
柯尼莉丝骤然愣住了，陆地上尚且都如此难找，要是被抛弃进了深海之中，那可真是大海捞针，这辈子都别想找回来了。
这个消息令她有些沮丧，似乎堂兄为了第九星民众的努力就要落空了。
她看向舒云归，却看见那个男人垂着眼，屈指抵在下唇上，思忖着：“正义之剑……不能呼吸的深海之下……”
一个模糊的轮廓在眼前越来越清晰，在舒云归的脑海中只隔着一层薄雾与他遥遥相望。
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熟悉。
“你还能再想起更多的细节吗？”
柯尼莉丝从后面伸出手摇晃着文森的肩膀，但时间太久远了，这件事文森的父亲也只随口当作哄睡故事讲过一次，他能记得这么多细节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我真的记不起来了，我父亲只说那是一趟非常难受的任务，因为那里遍地都是芦花，而他偏偏芦花过敏。”
芦花！
舒云归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脑海中的轮廓终于拨开薄雾，清晰地展现在了他眼前。
“围芦入海口！神圣女王雕像！”
利剑、大海，斩破一切污秽邪气的神圣女王雕像，和铺天盖地的芦花。
一切都和文森父亲提到的埋藏之地完全吻合，舒云归几乎可以确定，动力核心就藏在围芦入海口！
经他一提点，柯尼莉丝和文森也立刻觉得这个地方再符合不过了，三人一拍即合，迅速朝着围芦入海口的神圣女王雕像急速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