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君，我可能要杀死这个人了。”千代回过侧脸对杜若说道，她的眼睛已经变成了血红的颜色，瞳孔却是漆黑的，似乎要吸引一切的黑暗的漩涡。

杜若见过千代这个样子，就在几天前，面对庞大的妖怪，千代，这前代妖王的孩子，用了一瞬间便解决了所有的问题。杜若知道，千代要解放所有的力量恢复妖身了。

不远处的芦屋神代看着千代的样子，她可以感受到一种强大的妖气正在升腾而起，如果能将那看不见的妖气形态化的话，那面前这个妖身上所散发的蓬勃妖气，一定会像山间雾气一样源源不断地厚重袭来。八壹中文網

神代后退了两步，摆出了招架的姿态，她的眉目变的严肃，明亮的眸子散发着睿智的光。

“千代，不要伤害……”杜若说。

然而话语只是说了这几个字便恰然而止了，千代听见杜若的声音，她从杜若的声音上面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就在下一秒，她将妖变戛然而止，她惶恐的回过头来。

杜若依旧站在那里，身体笔直，长大的嘴巴还保留着方才说话的姿态，他白色的衣衫之上，鲜血恰如其时的涌出来，将杜若的白衣染的血红。

“杜若……”千代被这一幕震撼到，她竟然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

杜若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衣服和仍然源源不断涌出的血液。他闭起嘴巴，把手伸向伤口，就像握住了什么东西一样，手掌也流出血来，他伸展开手掌，看着那鲜血，嘴角竟然泛起一丝转瞬即逝的微笑，他缓慢的将手前伸。

似乎找到了什么，用力的拉扯之后，一串项链凭空出现在他的手掌上，同时凭空出现的还有一个白衣的公子。

那个白衣公子，手里紧紧的握着这把刀身上印有“采芳兮杜若”的太刀。眉目如画，面无表情。

“公子。”仕女跪在地上，在她的手里拿着一个锦盒，“公子，这是老爷送给公子的潜行珠。只要念动咒语，那么所带珠子之人便会隐身。”

“还有这样的东西？”年少的杜若，有些惊讶的起身，将珠子拿在手里看了看。

“是的，这是老爷千辛万苦得来的，老爷请少爷一定要带在身上，老爷说只要有它少爷无论在哪里都可做最后保命之用，这也是少爷求生的最后底线。”

“又是底线啊。”听到这个词，杜若又回到座位上，似乎失去了兴趣。“上次送来的采芳不已经说过是底线了吗？”

“是，无论是采芳刃还是这一串项链，公子都务必好好保管，这是守护公子您的最后堡垒，没有它们，公子遇到危险那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那个夜晚，红色的灯笼，随着微风的浮动轻轻摇晃着。在被那灯笼鲜艳所映照的深红色世界里，杜若轻轻的挥挥手，随后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了一串项链，项链的吊坠是一颗很大的珍珠，他没有等嘉木反应过来，已经将项链套进了嘉木的脖子上。那时候的他看着嘉木说话的样子，杜若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嘉木君，以后就拜托你保护我了。”看着嘉木转身离开的样子，他穿着那樱花色的和服还有那美丽的白色的外批，胸口的位置仍然系着朱红色的绳结。

那绳结与此刻系在芦屋神代头发上的及其相像，杜若看着被鲜血染红的项链，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他的笑容是凝固的。

剧烈的疼痛从伤口侵袭而来，他用手奋力推开面前的浅源嘉木，然后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看着自己身体上的采芳。

“嘉木君。”他说话，鲜血从他的嘴角渗出，“为什么？”

他说，眼睛忽然就湿润了，几乎是一瞬间，原来充满欢喜的眼睛一瞬间就湿润了。他用手将采芳拔了出来，鲜血随着刀身的移动迁染了一大片红，那篆刻的“采芳洲兮杜若”也被染成了鲜红。

那个夜晚，他穿着纯白色的袜子，从结界里一个人溜出来，惶恐和紧张几乎让他不能呼吸，他找了几乎一个晚上，才找到嘉木的房间，他蹑手蹑脚的打开帐门，然后跪坐在嘉木的身边。

这个孩子熟睡的样子，让杜若感觉到安宁，他脸上带着微笑的坐在那里，就这样看着眼前的人。他自己都忘记了那么长的时间里，他都在想什么，他只记得，那种安宁的感觉，那种感觉是他在过去十几年来从未得到过的，许久的许久之后，他才从腰间拿出那柄小太刀放在嘉木的枕边，刚想起身离开，又觉得不妥，所以走到不远处的桌子边上，用手一指，那灯便燃起来了，他害怕吵醒嘉木，所以故意用身体挡住灯的光，他拿起一边的笔，沾染了墨汁。

犹豫了许久，终于写下：此剑为我随身佩剑，今赠君，落樱缤纷，不知前路，我心为此剑，望伴君左右。

他把这几个字反反复复的看了看好几遍，然后才折起来。有轻轻将太刀拔出刀鞘来，“采芳兮杜若”。

“嘉木君。这下我把所有的底线都送给你了。”他轻声说，然后灭了灯。

他用手握着刀刃，鲜血从手掌边缘一直的滴落，他眼睛上已经挂了水珠，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他将采芳用力的甩了出去，那刀便插在嘉木的脚下。

嘉木看着采芳，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但是接下来，他却感觉到了彻骨的恐惧，那恐惧是嘉木本能造成的。

他感觉到了一种压制性的妖气，而那妖气却不是从背后千代身上传来，妖气的来源竟然是杜若。

杜若的眼睛上挂满了水珠，但是脸上却青筋暴漏而出，最后那些突兀出来的血管竟然变成了骇人的黑色，他的眼睛也随着瞳孔扩散如墨，白色的眼底完全消失不见了。

嘉木从地面上拾起了采芳，看着不远处的杜若却没有作出任何防御的姿势。

“妖化吗？”神代说着，“嘉木君快小心。”

千代就在这时忽然从嘉木的身边冲了过去，她从来没有想伤害谁，也没有想打败谁，她只想杜若是安全的，所以她在不能等待了，冲出来一把搂住杜若。

“快走。”杜若说，“你们快走。”

嘉木没有听错，这确实是杜若说的，那几乎已经完全漆黑的眼睛是望向自己的，此时此刻的杜若张嘴说话的时候，嘉木可以明显看到杜若的牙齿已经出现了獠牙。

神代并没有听到这声音，在她的眼里现在正是消灭这两个妖怪非常好的机会，所以她控制着式神向杜若何千代扑过去，然而不同的是，那式神只是刚刚接近他们便被一下子撕碎，杜若伸出手，刚刚一动，神代便被击飞出去。

嘉木赶紧退了几步，然后带着神代离开。

“杜若君，杜若君。放松一些，没事了没事了。”千代死死抱住杜若的身体。

她能感觉得到杜若的身体正在不断的发生着变化。他的手上已经完全被那种黑色的血管侵蚀掉了，于此同时她越感觉得到杜若的身体越来越凉，而妖气越来越重。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样，千代。”杜若痛苦的声音。

“没事了，没事了。”千代说，眼泪大颗的大颗掉落下来。她用手抚摸杜若的脸，却忘记了自己手臂上面的伤，已经让自己的手掌满是鲜血，自己的手臂完全被染红。

“我到底是人还是妖……我到底……我到底……”杜若说着话，声音越来越虚弱。

就在这时，千代感觉到了强大的反弹力，让自己从杜若的身上狠狠的弹了出来。她躺在地上，然后爬起来的时候，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眼前的人，已经完全不是杜若，他黑色的眼睛，洁白的脸颊四周浮现出黑色的血管，就好像藤蔓一样围绕着他的脸，手上长出了长长的指甲，而最为显眼的事身后九条不断摆动的深黑色巨大狐尾。

千代爬起来，杜若却腾空的跃起消失不见了，以杜若妖化之后的力量，千代是无法追上的，但是她却不能坐视不理，因而向前一同追去。

月亮已经升腾起来了，恰逢十五所以月亮很大很圆。在月光下嘉木背着神代在山坡上向下走着，神代伏在嘉木的悲伤睁开了眼睛，她喜欢这样的感觉。

“嘉木君，刚才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即时伤到那个男子，恐怕在那个女子妖化之后咱们更难对付。”

嘉木没有说话，依旧向前走着，草上的露珠，将嘉木的裤子沾湿。

“嘉木君。你怎么了？”神代看嘉木没有回答便问道。

“哦，没。”嘉木说，脚步没有停顿，“我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个夜晚。”

“哪个？”

“你救我的那个夜晚。”嘉木说。

“已经一年了啊。”

“是啊，一年了。”

又是一大段的空白，没有任何人说话。

“怎么样？再坚持一下，见到芦屋大人就好了。”嘉木说。

“我没事的，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你累吗？”

“不，一点都不累。”嘉木说，“一年前如果不是芦屋大人，恐怕那天晚上我就死了。”

“嗯，爷爷确实有可怕的力量。”

“你为什么经常用可怕这词形容你的爷爷呢？”

“有吗？”神代说。

“是啊，你总是不经意间用到可怕这个词。”

“你多虑了吧嘉木君。”神代说，然后又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