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康伤势极,右臂手肘以下骨头碎裂,即使能够接上,这条手臂也注定废了。想到今后,惊恐和剧痛令他昏『迷』场。
约战结束,胜利者是公子玄,实至名归,没有任何异议。
驾车者挥动缰绳,带着公子康返回阵中。
几名卒伍走进场内,将满脸血的戎右抬带走。一边走一边唾弃,若不是这人破坏规矩,就算是输也不会这般不光彩。
公子康昏『迷』不醒,无法完成战败仪式,必须马上送回城内。
密氏军阵陷入死寂,从甲长到甲士无不垂头丧气,想公子康和戎右的行径更觉羞耻。
反观郅玄麾下,迎接驾车归来的公子玄,无不振臂高呼欢欣鼓舞。
观战的国人和庶人齐声喝彩,赞扬公子玄英明神武果决刚毅,更得上天眷顾。
对在战斗中落败的公子康,无人愿意多给一个眼神。偶尔提到也会指其不正,不能堂堂正正取胜就妄想耍诈,败坏西原国的尚武之风。
正如此才会有天空落石。
一条胳膊废掉,分明是遭到天谴!
战斗的结果报至君前,西原侯着卿大夫的面,对郅玄极尽褒奖之词,仿佛之前对郅玄的种种压制和算计不存在。
轮到公子康,西原侯提不愿多提一句,明摆着表示这个儿子让他失望透顶。早年的宠爱是错付,现如今,根本不值得多看一眼。
哪怕只是演戏,西原侯的态度也会直接影响朝堂。
以粟虎和范绪为首的一中大定,对铲除密氏的计划更添信。
密武和密纪头发沉,周身仿佛笼罩一层低气压。
城外那场战斗不只打垮公子康,还让依附他们的氏族产生动摇,不少人想要改换门庭。
察觉到人动摇,密武下手为强,一个意图投靠粟虎的氏族夜暴毙,表面看是急病,事实真相如何,该道的人是一清二楚。
听闻此事,郅玄不免叹息。
如密氏这般动辄取人命,毫不掩饰地对同阶层下手,简直能用疯狂来形容。
“他们不怕引众怒?”郅玄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这对兄弟真是疯子,只是之前掩饰得很,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粟虎和范绪也想不明白。
为防密氏狗急跳墙真发疯,两人商议之后,没有就此事在朝堂上发难,而是依照原定计划,等到郊猎时再对密氏进行围-剿。
公子康府上,密武和密纪守在榻边,看向废了一条胳膊的公子康,是脸『色』阴沉。
失去半条胳膊,再不能弓『射』箭,更无法领兵上战场,正如年的西原侯,无法带兵作战,一夕之间就丧失军权。
被送回府内,公子康的情况就不是太。人从昏『迷』中醒来,道己废了一条胳膊,整日不吃不喝,望着床顶发呆,面对密武和密纪也不说话,整个人变得死气沉沉。
对这样的公子康,密氏兄弟也没有太的办法。密纪疼外甥,不忍苛责,密武却是恨铁不成钢。
“公子真要如此?”密武沉声道,“就此放弃,你真甘?”
公子康的表情终于发生变化。
甘?
他然不甘!
他废了,没了半条胳膊,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废人,他还能如何?
断臂之人如何能为国君!
“为何不能?”密武『逼』近公子康,一字一句道,“只要你不放弃,我必会竭尽全力推你上位。军中有密氏子弟,纵然你不能领兵,也无人能撼动你的地位。”
这番话终于让公子康有了一丝活气。
他不甘!
只差最后关头,他绝不甘!
哪怕是欺骗己,他也要新振作。他要成为世子,成为国君,将辱他之人全部踩在脚下。
尤其是郅玄!
公子玄抬手捂住断臂,他要将郅玄大卸八块,剁成肉酱!
“全听舅父安排!”
“!”
密武见他始主动服『药』,他的确想要振作,令婢仆生照顾,有事立即前来禀报,才和密纪一同离。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密纪几番欲言又止。
不等他口询问,密武主动为他解『惑』:“公子康断臂不能领兵,虽为意外,确合我意。”
密武一边说,脸上竟然『露』笑容。
一个不能领兵的国君,想要维持权利,必须处处依赖己,还有比这更合意的事吗?
之前-毒-杀反叛的氏族,故意做得不严密,让人一眼就能看穿,实为精策划。让对手以为密氏穷途末路,所做的一切是垂死挣扎,这种绝境让密氏随时会陷入疯狂,正是密武的真正目的。
在没有万全把握之前,任谁不想彻底激怒一个疯子。毕竟疯子没有理智,更不会有顾忌,随时随地能暴伤人。
所以,朝中无人追究氏族的死,连提没有提。
这种反应让密武肯定己调兵的计划已经-暴-『露』。最大的能,对会将计就计,张口袋等着己。
既然如此,不妨拼上一拼。
密氏能有今天,能独掌西原国一军,靠的不单单是政治手腕,最根本的还是身实力。
输则家族灭亡,若是拼赢了,扶持一个无法带兵的国君,密氏必定独掌西原国大权,无人以匹敌。
见到密武的表情,听他提到公子康时的口气,密纪不寒而栗。
在密武的眼中,公子康俨然成为一件工具,不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更不是教导多年的外甥。
密纪几次想要口,却又不道该说些什么。想到送去的幼子,才勉强能安慰己,哪怕计划失败,己不得不死,歹有血脉留存,不会断绝于世。
接下来几日,公子康的伤情逐渐转,始能下地活动,偶尔也会现在人前。密夫人的情况却越来越糟糕,国君府的医禀报西原侯,密夫人已经『药』石无医,恐怕熬不过半个月。
换成一年之前,谁能想到这对母子会落到如今下场。以密夫人受宠的程度,说去不会有人相信。
得密夫人命不久矣,众夫人有些唏嘘。
在密夫人最风光的时候,她们被压得喘不过气,一度以为公子康会成为世子,己和己的家族要仰密氏鼻息。
没想到公子玄中毒未死,醒来后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是战场立功声名鹊,后又就封戍边,将封地治理得井井有条,得属民爱戴,声名远播。时至今日,更是人王喜爱的西原国世子,地位无人以撼动。
早今日,不道密氏还会不会给公子玄下毒。
毕竟一切始于那场-毒-杀,公子玄醒来之后,就不再不学无术,也不再韬光养晦,成长的速度快得惊人,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终究是宠爱过的人,在医做断言后,西原侯还是去看了密夫人。
没想到国君会来,婢侍人们措手不及,呆滞片刻才俯身下拜,低着头不敢声。
西原侯走进内室,看到脸『色』苍白,胸腔几乎没有伏的密夫人,记忆深处的画面陡然浮现,两张不同的面孔始叠,让他不由主停下脚步。
梁氏,密氏。
密氏在短时间内病得如此之,『药』量一定用得不轻,难怪集合国君府的医无法治愈。
她了解这种毒,旁人很难下手,只能是己吞服。
想到城外的郅玄,联系密夫人病倒的时间,西原侯中生怀疑,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密氏昏『迷』前有异样,曾派人府?”西原侯问道。
察觉到国君的怒火,婢和侍人脸『色』发白,趴在地上不敢声。
“说!”西原侯厉声道。
房间内的婢吓得全身哆嗦,一句完整的话说不来,眼看就要被拖下去杖刑。
一个侍人壮胆子,结结巴巴说道:“回君上,确、确有一人,说、说是给公子送信,去后就没再回来。”
给公子送信?
哪个公子?
西原侯面『色』阴沉,又看一眼榻上的人,中燃滔天怒火。没想到密氏竟还有用之人。更没想到他掌控多年的人,竟会在最后捅他一刀!
这么长时间,派去的人然寻不回。不想事情彻底脱离掌控,必须尽快想办法。西原侯眉紧皱,猛地一甩袖,转身大步离。
西城外,郅玄营前发生喧闹,一人找上守门的卒伍,口口声声要见公子玄,说有要事禀告。该人称是服侍密夫人的侍人,却穿着子的衣裳,头发束在肩后,模仿子的声音体态是惟妙惟肖,几『乱』真。
卒伍不敢擅放人,去报告甲士,再由甲士上报甲长和佐官。后者见到侍人,确认他的身份,才禀报郅玄。
“怎么会?”
郅玄十分诧异。
他和密氏不死不休,密夫人的侍人怎么会求见己?
“公子,恐是死士!”一名下大夫道。
这样的猜测绝非没有能。
不过人既然来了,于奇,郅玄还是想见上一见,看看对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见郅玄决意如此,下大夫没有再劝,帐后就去见了桑医,请他前去郅玄帐中,以防来人行阴险手段。
侍人经过盘查,尖锐之物均被搜走,期间没有任何反抗。唯独抓住一只扁平的木盒,言此物要面呈送郅玄。
“此物要,必要交给公子玄!”
甲士无视他的挣扎,仍将木盒取走,交给桑医查验,才允许送到郅玄面前。
侍人哀求怒骂均是无用,面对甲士的刀锋,最后只能闭嘴,被关押半个多时辰,才被带到郅玄帐前。
桑医坐在帐内,手中就拿着侍人带来的木盒。
盒盖已经打,里面是散发着香甜气息的红『色』粉末。
“毒-『药』,少量不会致命,长期服用会令人身体虚弱,生机断绝而亡。”桑医见多识广,换成普通的医,未必能认这种毒。
侍人被带入帐内时,郅玄正看着木盒陷入沉思。良久,他才抬头,看向被按在地上的侍人。
“为何要见我?”
侍人想关于郅玄的种种传说,又想亲眼目睹的那场约战,身体始发抖,说话时也带着颤音。
“回公子,夫人命仆将此物交给公子,面告公子,梁夫人喜食甜,此事国君府上下尽。还有,一年前的事是她所做,公子幼年落水非她所为。”
说完这番话,侍人俯身在地,头不敢抬。
“密夫人病,是何病?”郅玄突然道。
“回公子,夫人身体虚弱,医言血脉枯竭之症。”侍人额头触地,全身冒冷汗。
郅玄垂下眼帘,手指一点点攥紧,最终紧握成拳,用力到指关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