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世纪号游轮起点。韩菲推开门递给陈默一碗泡好的泡面。浓郁的辣味打开了陈默的味蕾,顾不得依然滚烫的面汤,端起来狼吞虎咽的大口吞下。韩菲将泡面暖暖捧在手心,“你是我的什么?”
陈默微微抬起头有些愣的看着韩菲,显然他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梗。“你是我的优乐美了。”
韩菲自言自语的说着。“原来是广告词。”
陈默反应过来后一口喝干面汤打起了饱膈。“为什么我们不前往北京和苏妍会合,而是要再去一趟冥界。”
“我有种预感。学姐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在一步一步掉进敌人的圈套。”
陈默伸出手指头舔着嘴角留下的辣椒片。“不论当年魏忠贤有多么权势滔天,但还是朱家的天下。朱由校再昏庸,他也是大明朝的天启皇帝,对当年的事情也应该有所了解,否则也不会在爆炸发生后无奈下罪己诏。”
“那你确定天启皇帝就在冥界?”
“确定,就凭他在天启初年的所作所为。我确定他还有一点良知。”
陈默肯定的点点头。韩菲扭头看着窗外灯火辉煌的洪崖洞,“重庆,想不想吃火锅?”
陈默呆呆的看着面前空空的泡面碗。“那你刚刚为啥要给我泡面。”
韩菲红着脸咬着嘴唇小声说,“忘了么,这不是刚刚才反应过来。”
连续高强度的神经紧绷让他们忘却了原来的都市生活。韩菲学姐可能最缺的就不是钱,还是像在拉萨一样,但她这次并没有接过菜单。“不用看了,锅底要鸳鸯锅。菜品嘛,只要有的都上一份。还有,再来一箱冰啤酒。”
陈默赶忙抓住准备要离开的服务员。“别听她的,我们要,”“我们还要一套餐具。”
韩菲打断了陈默。两人要三套餐具,陈默扭过头好奇的看着韩菲。顺着韩菲手指的方向,十分在第三张椅子上蹦跶着自己的小短腿,两只耳朵在桌面上若隐若现。“靠,把它忘了。”
“再来一大碗温水,谢谢。”
韩菲挥手示意服务员赶快下单。也许是很少见这么出手阔绰的,傻子。他们的菜上的出奇的快,服务员接连进入包厢。等到经理端着最后一盘羊肉放在桌子上,最先盛上的锅底还只是微微升起热气。经理悄悄打量着陈默和韩菲的双手。韩菲警觉的问道。“还有事情吗?”
经理连忙摆手,“不,不,希望顾客用餐愉快。”
说完便带着服务员往出走去。“这不是那位至仙大人的朋友吗。”
“看着像,但他们手上没有护戒,周身也没有神法。”
至仙,苏妍是至仙境,这次她要想进冥界也只能通过世纪号。想到这,韩菲爆开一身真气,包厢的门被她隔空关闭。“你所说的至仙,可是几天前一位和我们佩戴相似戒指的女子。”
经理转身看着韩菲,妈呀,又是一位至仙境。“是,是。正是一位漂亮的女至仙。”
“她是留下了什么要你们转交给我们?”
,韩菲问道。“没错,没错。”
经理赶忙上前。“那位至仙大人离开之前给了我们老板娘一袋夜明珠,说如果我们遇见和她一样装扮的一男一女,便带他们入冥界。”
“没了?”
陈默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苏妍就只留下这一句话。经理哭丧着脸。“这位小兄弟不是修仙之人,可能不知道擅入冥界有什么后果。带您二位偷渡潜入,我们可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陈默和韩菲离开巫东族便隐匿了一身神力,刚刚陈默依旧沉默了,否则这经理见一至神在他眼前恐怖要被吓晕过去了。韩菲摆了摆手,“那到酆都了,就有劳经理了。”
“应该的,应该的。我们便不打扰二位了,如果要加菜,”看着已经堆满桌子的菜盘,经理改口说道。“有什么其他需要就请吩咐。”
韩菲点点头,经理微微弯腰鞠躬后走出了包厢。“你怎么知道学姐有东西要留给我们。”
陈默懵逼的问道。“四百年的闺蜜,她上厕所叠几次纸我都知道,这有什么难的。”
韩菲在温水碗涮了涮筷子上的羊肉,放在了十分的盘子里。“叠几次。”
陈默像个二楞子一样傻不拉几的问到。但韩菲给他的答案是一个不屑的白眼。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陈默尴尬的喝了口啤酒看向正在咀嚼的十分。“十分,你这样蛮好笑的,要不然就一直做柯基吧。”
十分也没给他面子,退后两步对着陈默不满的哼叫了两声。世纪号游轮驶离了喧嚣的重庆城区,窗外吹进阵阵微风带着稻田的香气。陈默瘫坐在椅子上摸着滚圆的肚皮。“撑死了,撑死了。”
韩菲也擦着满头大汗。“没想到这么多,上次在拉萨是怎么全吃完的。”
陈默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前几天在拉萨,他像一条饿狗一样疯狂的将桌面席卷一空。看呆了韩菲,也看呆了其他食客,他们都以为韩菲是来做慈善的。“上次,上次是因为我被关在机场三天没吃饭。这次,谁点的谁吃。”
陈默这置身事外的做法想让韩菲给他一巴掌,但仔细想想他说的好像也对,于是一脸委屈的嘟起嘴巴。“学姐,那你以前出来也是这样豪气的点单吗?”
“不,我其实很少吃这些垃圾食品。即使出来,也是管家替我决定好餐厅和食谱。”
这是什么世家才会有管家啊,陈默他怎么就没这么好命。韩菲看着四脚朝天,露出肚皮鼾睡的十分,眼前一亮。趁着十分还打着呼噜,韩菲一把将它抱进怀里,十分一哆嗦探出懵逼的脑袋。韩菲不慌不忙的把桌上剩余的菜一股脑的全倒进锅里。“十分,你看你是一只大藏獒,虽然身体变小了,但晚上吃了那么点肯定没吃饱对吧。”
“嗯,它好像吃的也,”看着韩菲冷酷的眼神,陈默知趣的闭上了嘴巴。看着十分渐渐鼓起的肚皮,陈默心想。“十分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咚咚咚。”
包厢门被敲响,经理拿着两套黑色斗篷走进来。“两位吃的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有点多。”
陈默懒散的说着。“没关系,吃不完的我们可以退。”
“可以退?这是什么意思。”
韩菲一手抱着挣扎十分,一手拿起筷子正往它的嘴里塞去一块肉。“可以退菜,这么人性化。”
陈默眼前一亮,激动的看着和恩人一样的经理。看着眼前一个呆子抱着一条生不如死的狗,另一个傻子正含情脉脉的盯着自己,经理咳嗽了一声。“我们到地方了,二位就在这下船,接下来会有专人送你们前往冥界。”
韩菲把脑袋伸出窗外看着漆黑寂静的河岸,不安的说。“这,不是酆都城吧。”
经理笑了笑,“不用担心,这四界并不是只有通过黄泉路一种方式,我们有更快捷安全的办法。”
陈默虽然也是将信将疑,但他还是拿起包准备下船。这四界能有多少至神境,即使这经理给他们下了猛料他也能轻松化解。到时候追上这游轮,审判一出,便可让他们灰飞烟灭。下了船,经理带他们走进一片芦苇荡。河的岸边停靠着一艘破旧的木鱼船。船上一驼背老翁正披着蓑衣看着他们。“绿色的眼睛。”
陈默将韩菲护在身后。经理走到船边,向那老翁了个作揖,便从怀里拿出一小盒。“艄公。”
“呵呵呵。”
老翁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笑着接过盒子。船上的一盏纸灯燃起了火苗,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吃吧,吃吧。”
打开盒子,一恶鬼飞出,但下一秒就被纸灯吸入。黄泉引路灯,韩菲看到这反应了过来。漆黑绵长的黄泉路上有万千引路人,他们没有名字,没有记忆。在这四界,为鬼魂引路入冥界是他们唯一的工作,他们手中的纸灯会散发出微微黄色火光。不仅能照亮前进之路,也能吞噬不守规矩的恶鬼。经理转身对着陈默和韩菲说。“二位,都已安排妥帖,可以放心上船了。”
韩菲点了点头扔给经理一块金币。“今儿我倒开眼了。”
经理拿着金币赶忙说着谢谢。艄公撑着杆离开河岸驶向芦苇深处。陈默和韩菲没有说一句话,目不转睛的盯着四周。经过狭长的水道,小船前方出现了一片开阔水域。“二位从现在切莫再发出一丝声音,否则至神也难救。”
提醒完陈默和韩菲,老翁燃起黄泉引路灯,又将手里的船桨扔到前方水域中间。“抓紧了。”
平静的水面在船桨的搅拌下迅速形成一道旋涡,小船随着引力缓缓被圈进。快速的圆周运动让陈默和韩菲感到头晕目眩,人在惊恐下会不自觉的发出尖叫,但此时连十分也都闭上了双眼憋住了一口气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不知转了多少圈,小船重新恢复了平稳,老翁轻轻的摇动船桨朝着前方缓慢前进。陈默睁开双眼拍了拍韩菲。韩菲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不见边际的海水翻涌的着惊涛骇浪,但这小小的木船却能在此风平浪静。在他们的左边,一颗颗毫无规律,细小的黄色星星形成一条忽隐忽现的光带。转过身眼睛瞟见正照亮水面的黄泉引路灯,韩菲恍然大悟的长大嘴巴。那发光的不是星星,而是被点燃的黄泉引路灯。他们脚下的也不是普通的河,而是隔断世俗洗尽铅华的忘川河。此时此刻,他们真的是违反了四界条律的偷渡者。虽然后果很严重,但那经理也说的没错。这种方法不会被奈河桥上的鬼差盘问,速度也会比在黄泉路上行走要快。韩菲时不时扭头看着左边黄色光带,他们越靠近光带前方,也就意味着他们离忘川河岸越近。看着黑暗中若隐若现的石堆,老翁熄灭了那盏黄泉引路灯。“两位客官,你们的目的地到了。四界终归有法度,我只在此等二位六个时辰,切莫误了时间。”
戴上斗篷,上了岸。韩菲带着陈默朝着暗潮阁快速前进。但站在写着暗潮阁三个大字牌匾下,韩菲懵逼了,陈默也懵逼了。陈默懵逼的是韩菲口中辉煌无限,富丽堂皇的冥界大店铺竟然是一个毫不起眼的茅草屋。而韩菲懵逼的是曾经黑白通吃,风光无限的暗潮阁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暗潮阁没有往日的手眼通天,但要得到他们想知道的信息还是轻而易举。“暗潮阁涉嫌通敌,暂时封禁。”
茅草屋内一手拿长刀的鬼差拦住了想要进入的韩菲。等到看清楚那鬼差的脸,韩菲不可思议的说到,“钟五。”
“韩小姐!”
“暗潮阁怎么了?”
韩菲指着茅草屋问道。“哦,前几天苏小姐来了一趟冥界,在这暗潮阁遭遇了刺杀。我们鬼帝一怒之下便拆了这暗潮阁并掘地三尺。”
钟五说的轻描淡写。“苏妍遇刺?晁苍能留下这暗潮阁的招牌,倒也顾及了那几位的脸面。”
韩菲倒是见怪不怪了。“刺客抓住了吗?”
“没有,我们鬼帝亲自带队追捕,但那刺客还是逃脱了。”
钟五耸耸肩。“晁苍亲自出手也没有成功,难不成那刺客也是至神境?”
韩菲瞪大眼睛问道。“并不是,在给苏小姐的鬼帝令上,鬼帝附了一缕神识和那刺客交过手。”
钟五连忙摆手。“那刺客最高水准也就玄神境,但却非常狡猾。”
“原来如此,晁苍这一根筋的死脑袋碰见一只狐狸能跟丢不稀奇。”
韩菲饶有兴趣的点点头。钟五尴尬的摸着脑袋。“韩小姐来冥界可有什么事情。”
“我们,我们。”
韩菲一时语塞,总不可能直接说我们是擅闯进来的吧。“回这位官爷的话,小人是奉家主命令,特地陪我家小姐来冥界采办家具的。听说冥界有几位技术高湛的木工师傅,所以我们才来看看。”
陈默赶忙作揖说道。“哦,对,对。这是我们家新买的家丁,来陪我采办家具的。”
韩菲接着陈默的话解释道。“是这样啊。那韩小姐可有钟意的师傅?”
“暂时还没有,这位官爷可有好的推荐。”
陈默低身弯腰双手放在腹部。“这一层冥界城南有一李老头,第八层有一张老板,我们酆都鬼帝府也有一老师傅,还有吗。”
说到此处,钟五摸着嘴唇停住了。“还有什么,说呀。”
韩菲眼睛一转一转的看着钟五。“还有一个比较古怪,手艺是没得说,但从不接任何订单。这冥界谁家有什么事情需要木工,他二话不说拎着工具就去帮忙,事后也是分文不取。除此之外,这鬼也没有什么嗜好,平常在家就是捯饬木头,每年也为这冥界捐了不少桌椅板凳家具。”
听到这,陈默和韩菲对视了一眼。如果没错,这就是他们要找的天启皇帝。“他住在哪儿。”
“因为分文不取,所以他现在依旧像个乞丐一样。”
钟五指着脚下的路,“沿着这条路继续往下走,看到一家最破烂的房子就是他住的地方了。”
朝着钟五指的方向,陈默和韩菲走了很久才看到这间房子。这房子之所以能叫做房子只是因为从外观还能看出基本框架,但如果放在人间,有可能一阵强风就把这所谓的房子吹散架。没有窗户都是小意思,这房子连一片瓦片都没有,顶棚仅仅盖了几块毡布。“呵,这朱由校生前被前呼后拥住在金碧辉煌的紫禁城,没想到死后这么简朴。”
陈默不由的感叹。虽然房屋简朴,但这满院子的木制家具却都是极品,放在人间每一件都价值不菲。“二位,如若需要帮忙,请坐下稍等,我将这木料处理完毕便一同前往。如果是下订单,那就请免开尊口,小人也帮不了。”
院内一蓬头垢面的男人正踩着一块木头来回挥舞着手中的刨刀,朵朵木花掉落在地上。“我们不是来下订单,也不是寻求帮助。只是来讨杯茶喝,向老板你打听一些事情。”
陈默一屁股坐在官帽椅上,翘起二郎腿看着对面正在刨木花的男人。“小人这里没有茶,如果二位不嫌弃,屋内有开水。至于打听一些事情,像我这样的乞丐又能知道些什么呢。”
“你可不是简单的乞丐,而是大明朝的明熹宗,天启皇帝。”
陈默一字一句慢慢说出的同时也在观察着男人的反应。男人手中的刨刀停顿了一下,但又立马重新开始了工作。“我想这位大人可是找错了,这里没有什么皇帝,只有一个在九幽之下赎罪的乞丐。”
在寻找朱由校的路上陈默和韩菲已经花去了大量时间,所以他也不在废话,直截了当的说到。“我当你是皇帝是因为觉得你还觉得羞耻,知道后悔赎罪,是一个敢作敢当的男人。但现在我觉得错了,你都没有勇气正视生前的自己,我又能指望你做些什么呢。罢了,就让那魏忠贤继续残害当年王恭厂大爆炸的幸存者和你朱家的子孙。”
“学姐,走,这破事我们不管了。”
说罢陈默就要拉着韩菲走出院子。陈默这一发神经,朱由校没啥反应,倒是把还在沉浸于陈默慷慨陈词的韩菲吓了一跳。“啊?”
韩菲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巴,随后一拳打在陈默身上。“你发什么疯,那是几十万条生命。魏忠贤已经离开冥界前往了北京,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找不到阉党,我们怎么救这么多人。”
陈默也不甘示弱的回复。“那你也不救苏妍了?前几天他差点死在秦坚白手里。”
“秦坚白?”
朱由校停下了手里的刨刀看着正在扭打的两人。“是,就是那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躲在封门村400年,残害了数代百姓只为自己梦寐以求的金身。”
陈默愤恨的看着朱由校说道。“你确定是秦坚白,大秦王朝的秦,坚韧的坚,白果的白。”
朱由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一次向陈默确认。这一次陈默说的异常清楚,差不多把秦坚白在天启年前的履历都说了一遍。陈默自顾自的说着,朱由校一步一步深沉的走动。不等陈默说完,他将手中的刨刀狠狠扔在地上摔的稀碎,下一秒便跪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父皇,孩儿错了,孩儿愧对您啊。”
朱由校在地面上磕的悲壮,鲜血从他的额头流下。陈默走到朱由校蹲下,轻拍着他的肩膀。“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们,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朱由校擦干眼泪,红着眼睛说道。“我现在只是一个乞丐木匠,不再是还有权势的皇帝了,又怎么能帮的到你们。”
“我们不需要钱和权,有关当年王恭厂大爆炸真实情况的记载太少,我们无从下手。你要把当年发生的真相讲出来,以及魏忠贤去北京要干些什么。”
韩菲也面露愁容的看着朱由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