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有心无力。
终于在第三天,两人去了一趟医院，赵烨工作的那家，南临最贵的私人医院。
去之前,赵烨已经替他们安排好了,所以各项检查项目下来,几乎没消耗多长时间。
检查结果也出得格外快。
本来以为有了一次经验，再加上心理准备,自己已经可以平淡面对，可拿到那一摞单子时,于知蕴手心还是沁出了一层冷汗。
“没事。”封煜牵着她的手更紧了几分。
属于他的温度透过掌心传递过来。
于知蕴点头：“嗯,去医生那吧。”
赵烨给他们安排的是医院全年特聘进来医生,据说是这个领域的专家，履历很牛逼。出乎于知蕴意料的是，这个“专家”看着挺年轻,而且看完各项检验单，脸上也没任何凝重的表情。
倒是一旁的赵烨忍不住催促：“哎,许医生,你别不吱声——”
“赵医生,门在那边。”许今妍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赵烨：“？你这是——”
“人家小俩口的事,你在这听什么,还是说赵医生就是有听墙角的癖好？”她声线偏清冷，语速不急不缓。
但莫名让人听出一丝嫌弃的味道。
封煜也递给他一个“赶紧滚”的眼神。
赵烨“哼”了一声,往门外走，边走还边愤愤地嘀咕一句“过河拆桥,老子再理你就是傻逼”。
......
门被摔上。
许今妍眼尾扬了扬：“好了,烦人精终于走了。”
说这话时,她声音里透出一丝愉悦,让于知蕴忍不住诧异，原来他们医院之间“塑料情”也这么严重的吗？
不过，没等她多想什么。
许今妍的声音又响起：“于小姐，你这个身体——”
紧张被这句话瞬间带到了顶峰。
似乎在等待又一个宣判。
然而她却突然顿住了，将检查单对着边，一张张叠上去，整理好才抬起头，笑着说下半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刻稍稍松弛。
于知蕴轻呼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我还可以——”
“不可以。不过现在这个社会，选择不要孩子的年轻人挺多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说得越是云淡风轻的，于知蕴心里堆积得酸涩越多。
满满胀胀地，积压不下。
眼眶很快漫上一层水汽。
封煜摸了摸她的头发，眸光冷下来：“许医生，我们不是来找你做心理辅导的。”
他声音很沉，因为克制着怒气，压迫感有些强。
许今妍怔了一下，随即尴尬地笑了笑：“抱歉，我开玩笑的，不过，于小姐这个体质虽然不太容易受孕，但也不是没办法。”
于知蕴：“你的意思是？”
“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如果可以短期内接受一些药物来控制体内的激素水平......”
“不接受。”话没说完，封煜严声打断。
于知蕴还想说什么，被他捏了捏脸：“我们不需要，好吗？”
他不可能同意的。
于知蕴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封煜已经上前去拿东西：“那既然这样，我们就先走——”
“等一下。”许今妍按住那份报告，语速快了几分，“也是有别的办法，就是也不能保证结果。”
封煜：“什么？”
许今妍：“慢慢调理，她这个情况和自己平时的工作生活也有关系，压力大，作息不规律，导致现在一部分人容易受孕困难，甚至不孕不育，你们可以去中医那边看看，后期说不定会调理好，但时间不一定。”
她一口气说完。
封煜抿了抿唇，脸色缓下来：“谢谢。”
最后，两人去了中医科，提了一大袋药包回去。
封煜做饭实在没天赋，煎药倒还行。
只不过，那药实在太苦，再怎么也不能变出花来。
每次屏着呼吸喝完，她总要剥一颗薄荷糖放进嘴里，压下那阵反胃的感觉，可偏偏这时候，他总爱凑上来亲她。
有次，于知蕴实在忍不住推开他：“你干嘛啊？”
“吃糖。”他双手撑在她身侧，答得丝毫不害臊。
于知蕴反而有些无措起来：“糖桌上不是有吗？我买了一大盒——”
“姐姐嘴里的甜。”
胡说八道。
于知蕴无奈：“我嘴里都是药。”
“药也甜。”
他盯着她的黑眸又深又亮。
于知蕴失神间，他从桌上摸起一个撕开，咬进嘴里，一手扶住她的后颈，又低头凑上去含住她的唇。
清甜很快在唇齿间化开。
她双手抵在他胸前，来不及推拒。
耳边响起他哄诱的声音：“姐姐张嘴，赔你一个。”
封煜的脸皮是和新华字典一个厚度的。
深刻意识到这一点，于知蕴索性把药后吃糖给取消了，大不了就苦一会，然而有某人在。
糖没了，也总会有其他东西代替。
反正，他的吻是一次都舍不得让她逃。
半个月后。
两人又去了一趟医院。
复诊完，封煜拿着药单去药房领药，于知蕴站在外面等着，碰巧遇到许今妍也来这边。
对方朝她这边走来。
她大方地打了个招呼。
许今妍笑了笑：“最近怎么样，感觉吃完药对身体有用吗？”
“挺好的。”说实话，除了睡眠时间久了一点，其他的她也没太大感觉，但调理这种本就是慢性的。八壹中文網
她知道急不来，而且最近她把工作也放出去许多。
总监也默认了，这让她心情倒是愉悦了不少。
“我感觉你气色似乎好了一点，今天是一个人来的？”许今妍瞄了一圈，又问。
于知蕴：“不是，我老公去拿药了。”
“啧，怪不得头发丝都暴露着已婚女人的幸福感，”许今妍调侃了一句，“不过，你老公长得真的有够绝色啊，第一眼都给我看晃神了。”
能听出她这话是单纯的夸赞，但于知蕴心里还是冒出一丝丝危机感。
有点不舒坦。
她平静道：“嗯，他是明星嘛。”
“明星也没几个长成这样的，我刚刚过来一路上，听到不少小护士都在小声议论说看到你们了，说你们真人有多好看，羡慕死了，也不知道赵烨那种人，怎么交上这么好看的朋友的......”越说，她越忍不住嫌弃。
于知蕴笑着打断：“其实赵医生长得也很帅。”
“那还是差远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许今妍侧头扫了一眼朝这边走来的男人，拍了拍她的肩：“我有点时先走了啊，你老公来了。”
“嗯，好。”
许今妍消失在转角。
她还没来得及转过身，被一只手先一步扯进了怀里。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封煜，这里是——”
“赵医生很帅？”他下巴压在她肩膀上，声音有些不爽。
好吧，没想到居然被他听到了。
于知蕴心虚道：“只是聊天随便说的，赵医生在医生里，也确实是...长得挺出类拔萃的。”
封煜不满，故意恶劣地咬了一口她耳尖：“那我呢，我帅还是他帅？”
看吧，小醋缸又翻了。
这哪里有可比性。
于知蕴软下声音：“你帅，你在我心里是人间绝色，行了吧？”
他算是受用，轻轻“嗯”了一声，放开她。
于知蕴在他胸前转过身：“也不注意点，还好刚刚没人。”
“有人也不怕。”他说得很有底气，还扯下口罩，在她额头上趁机亲了一口。
盯着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于知蕴想起了之前许今妍的话，莫名地蹿上来一点情绪，一把把他口罩拉上去：“还嫌自己不够招人是吗？”
语气里满满的□□味。
封煜愣了一下，抬手抚上她脸侧：“怎么了？”
于知蕴咬了咬牙，又说不出一个字，撇开他的手往外走。
一路追到车里。
关上车门，封煜没有马上发动车子，凑过去转过她的脸，在触及到那微红的眼角时，他手顿了一下，试探着去摸她额头：“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那是哪里不开心？”他收回手，抵着她的额头，轻轻碰了碰。
于知蕴没说话。
“姐姐？”
“老婆？”
“宝宝——”
他一遍遍着叫，低沉的声音里勾缠出几分宠溺。
于知蕴有些受不住，推开他：“干嘛，还走不走？”
“不走，你这样，我走不了。”他捉过她的手，放到自己掌心，轻轻揉着。
揉皱的心被一点点抚平。
她抬起头，看着他，犹豫着开口：“我没事，就是你在外面不能随便摘口罩，你这张脸，总是有很多人......”
后面的话，她觉得矫情又有些无理取闹，说不下去了。
封煜懂了，她是吃醋了。
他捏了捏她指尖，温柔笑了：“于知蕴，我是你的啊。”
“我知道，但别人如果盯着你看，我还是会，有一点不舒服。”就像有人一直觊觎她喜欢的人一样。
虽然知道他作为公众人物，肯定不可避免。
但还是......
她叹了口气：“我知道我这样不好。”
“没有不好。”他握着她的手带到唇边亲了亲，“要不，姐姐把我锁在家里好了，怎么样？”
她微怔了一下：“不好吧，有点变态。”
“那换个地方？”
“什么？”
封煜附到她耳边：“锁床上，我保证不跑。”
**
十一月，南临进入初冬。
于知蕴请了年假，封煜也空出了一段时间。
两人把当初的蜜月旅行提上了行程。
封煜找了好多个适合冬天去的国家，但于知蕴说要先从祖国的大好河山走起，最终两人去了有名的春城。
和南临相比，这儿的冬天色彩更丰富。
两人没有特意去打卡攻略上的那些景点，只是找了家位置不错又清净的民宿，随心所欲地待着。
出行也很散漫。
都是突然想到了周边的某处风光，封煜便开车带她去。
她们吹着车窗外飘进的和风，窝在露台的椅子上，享受着蓝天下温暖的日光，又或是牵手走到某条旧街的一间甜品店，吃上一块醇香的蛋糕。
时间悠长浪漫得像是被拨掉了指针。
一直到出发去洱海前。
两人终于登上微博，给以为他们失踪了的一群粉丝，分享了一张照片。
没露脸，只有封煜揽着她肩的一个背影。
但评论区还是很快沦陷在一群嗷嗷待哺的粉丝中。
【所以你们失踪这么久，是去旅游了？】
【可恶，旅游为什么只有一张照片，封煜，抠死你算了。】
【想爬进封煜手机的第n天。】
【只有我觉得他们是去养胎的吗？你看这环境，这气候。】
【卧槽，所以说有小包子了！速度好快！我喜欢！】
【哪里快了，结婚都两年了吧，再没有封煜岂不是不行？】
感觉到怀里的人肩膀轻轻抖着，封煜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对上那双弯成月牙的眼问：“笑什么？”
她忍着笑，将手机举到他面前。
封煜扫过那条“不行”的评论，脸顿时黑了下来：“我行不行，你不是最清楚？”
虽然觉得他很冤，但于知蕴还是想逗逗他。
她收回手机，茫然地眨了眨眼：“是吗？我不清楚。”
“不清楚？”他撩开她的衣摆，眼神暗下去。
背后的搭扣被轻轻一勾，挑开。
于知蕴意识到他可能要来真的，忙按住他乱动的手：“你干嘛，现在还是大白天——”
“白天不行吗，晚上让你早点睡。”
“我不要。”而且这是阳台啊，头顶艳阳高照的，于知蕴慌得手脚并用地要从他腿上爬下去。
然而，根本使不上一点力，就被他托着大腿一把抱起，往屋内走去了。
最后，他是吃饱了。
但于知蕴怏怏地躺在床上，连手指都不想动。
真的是，连玩笑都开不起。
一对上那张如沐春风的脸，于知蕴越想越郁闷，索性把头埋进被子里，背过身去。
“生气了？”他从背后将人搂进怀里，手搭上她的腰，轻轻按摩着。
酸痛感在那温热的手掌中一点点散开。
于知蕴轻哼了一声。
身后的人忍不住轻笑：“这么舒服吗？”
“......再说话滚出去。”
被“欺负”还要被调侃，于知蕴觉得真是有够丢脸，所以连带斥责都重了几分。
但封煜似乎一点也不生气，头抵着她肩膀，轻轻叹了一声：“姐姐哪都软，怎么就是嘴好像有点硬？”
“封煜！”
“好，我不说了，别气。”他止住话，扶着她的肩将人转过来，讨好地拍了拍她的背。
于知蕴其实也不至于真生气，其实就是和他犟犟嘴。
到了晚上，他倒是安分下来，真的让她早点睡觉，于知蕴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然而睡着没两个小时，肚子突然疼了起来。
痛感不是很强烈。
但一点点绞着，像针刺似的，绵延持续着。
于知蕴疼得醒过来，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封煜...”
他跟着惊醒，在伸手点亮灯，看清她发白的脸色后，瞬间吓得睡意全无，抱着她连夜赶去了附近的医院。
走廊上一片寂静，散发着浓浓的消毒水味。
等待的时间被拉得有些磨人。
不知多久后，里面医生终于叫到她的名字。
封煜拥着她进去。
医生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瞥了一眼两人，中气十足地开口：“恭喜啊。”
恭...恭喜？
于知蕴错愕了一瞬，抬头看向封煜，却发现他眼里也同样是震惊。
医生一看两人就是没有经验的小夫妻，将b超报告递给封煜：“你老婆怀孕了，胎儿目前两周半，没什么大问题。”
于知蕴被这句话砸得有些懵。
封煜眸光动了动，回神接过单子。
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又忍不住嘱咐：“不过现在还是危险期，知道吧？这期间不能同房，你们自己也注意点，不然——”
“知道。”封煜声线发颤地打断他后面的话，顾虑着问，“她今晚说肚子疼，这个......”
医生：“哦，这个是前期胎儿不稳，我会给她开点安胎的药。”
“好。”
两人走出医院，已经是凌晨。
夜风吹来，泛起凉意。
于知蕴终于将那几句话，在脑子里转录出某个信息。
“封煜？”她叫他。
封煜给她穿外套的手顿住。
于知蕴抬起头，乌黑的眸子里聚起一点点光，小声求证：“我们是不是，有孩子了？”
“嗯，是的。”
她唇角终于弯起一抹明确的笑意。
封煜撩开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在她面前弯下腰：“上来吧。”
于知蕴没有推拒，趴上去搂住他的脖子。
春城的夜比南临要安静许多。
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一步一步，甜蜜掺杂着惊喜终于将心脏慢慢地填满，稍微堆积出一点真实感。
于知蕴把头埋进他颈窝，喃喃问：“封煜，你开心吗？”
“开心。”他哑声挤出两个字。
“我也是，很开心。”
她声音里隐隐藏不住欣喜。
心在这一刻再次为她动容得厉害，他慢下脚步，小心地尽量不给她带去任何的颠簸。
听她在耳边呢喃，听她声音逐渐困倦......直到变成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
他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