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羽好乖.......”
暮年收拾碗筷的时候,将自己藏了一下午的虫子从兜里拿出来。
是用塑料瓶装起来的。
他将瓶子上的两滴血用草叶反反复复擦干净,
确认没有血腥的味道后,交到她的手里。
“阿羽自己玩虫子,我去洗碗,很快就回来,很快很快。”
他说得自己像是要去很远的地方一样。
其实,也就是在山洞洞口而已。
晚上睡觉的时候,暮年会抱着她全部塞进怀里,搂得严丝合缝,
把自己一天的经历当做睡觉故事讲给她。
“阿羽.......外面有好多的花,满山遍野,
我明天回来的时候给阿羽换另一种颜色的花环。”
“阿羽......我今天看到一朵很漂亮的云,
很白,很软,有一点点像阿羽的背影。
我看了好久,所以回来有点晚了。”
他说着,嗓音里淡淡的自责。
“下次不会了,我会很快回来,阿羽就不用一个人在这里了。”
他越说越难过,像是想到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待在山洞里一整天有多么可怜。
“阿羽.......”
通常没说几句,怀里的人就会闭上眼睛熟睡。
他会盯着她痴痴的看上很久,困得眼皮撑不住自然而然的睡过去。
暮年闭上眼睡着之后,怀里的人倏然掀开眼皮。
风之羽睁开眼,入目是一片漆黑,耳边睡熟的呼吸清浅均匀。
她究竟该怪谁?
这么多天了,她还是没有想明白。
若论起因,是暮年将她带来这里。
若论结果,是暮年将她赤裸的身体从树上救下。
身体的耻辱,灵魂的肮脏,还有精神的折磨,她已经疲惫到极致。
如果说实话,她心底其实是恨暮年的。
可那天晚上暮年为了护住她,不惜往村民的刀口上撞的一幕幕总会止不住浮现在眼前。
他已经尽力了,甚至已经拼过命了。
他被大块头按在地上揍得爬不起来,也还是要冲到她面前,
用他伤痕累累的身体紧紧护住她。
他用尽全部力气在维护她,但一人终难敌众。
暮年被铁锹砸头的时候,被大块头扼住脖子拖走,大喊着要把他从山顶扔下来的时候,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暮年了。
毕竟那时,暮年已经陷入昏迷。
暮年身上有很多伤口,她没看到过。
但他穿着外套睡觉,隔着厚厚的被子,也能闻到药草味。
大概,他又自创了什么草药往身上抹。
她没问他是怎么从大块头手里逃脱的,
她现在有这副烂透的身体已经够糟心了。
她哪里有闲情去问他。
她连自己有没有勇气接受自己都没想明白。
暮年睡颜安静,面容融入黑夜里,她看不清晰,
透着微乎其若的月光,能隐约见到他唇畔浅浅挽起的弧度。
那弧度,应该是因为抱着她入睡而欢喜。
风之羽不懂,她很不懂。
暮年是真的很喜欢她吗?
喜欢到可以为了她往刀口上冲,明知道打不过却也没半点退缩。
那晚,他明明是豁出了命去为她开出一条路来。
他惊惶大喊她快跑的声音至今萦绕耳畔。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暮年看她的眼神就不像是个陌生人。
到生日宴上,暮年掳走她,他明明是个绑匪,
却对她满心呵护,捧在怀里养着。
给她喂饭,给她洗澡,
连去洗手间这样尴尬的事情,他也要亲力亲为。
他不仅亲力亲为,他还乐此不疲,
甚至特别喜欢做这些事情。
关于她的每一件事,他都会满心欢喜,仔细入微。
即便是她那样欺负他,他也从未怪过,连一丝生气的表情都没有。
她要他做狗,他就做狗。
要他跪下,他就跪下。
可是她跟暮年之间始于绑架,认识也不到一年,
他究竟是为什么会对她喜欢到言听计从?
风之羽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
她恨透了暮年带给她的这些痛苦经历,又对他的喜欢无从招架。
爱恨纠结在心口,化作无言。
沙河村主事的三叔公突然离世,村民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七天一共七个人,全是男丁,悄无声息的死去。
死状无一例外,全是裸尸,眼珠被挖,十指砍断塞进口鼻。
最令人惊怕的是,村长找来的看死相的人说,
这些人都是活着的时候被生挖眼睛。
还有他们被摘除的生殖器官也是惨受折磨之后,将其用锤子砸裂。
村庄整日人心惶惶,尤其是村里的男人。
家家户户再也没了劳作的心思,大白天紧闭家门,
不放过家里任何一个窗口,全部封死。
即便是这样,村子里的男人仍然相继离世。
同样死法,相同地点。
直到村子里的男人全部惨死之后,这桩离奇的惨死之案才算结束。
时隔半月之后,村里没人再离奇去世,
妇人才敢打开家门,战战兢兢的走出来。
在村长的号召之下,办了小型而不引人注意的葬礼。
“阿羽!”
风之羽听着声音往洞口外面走,就见山脚下一个身影远远的跑上来,
轻快的迈着步伐,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花环。
见她走出洞口,他眉心微拧,加快步子跑上来。
“阿羽,怎么出来的?”
山洞是由铁丝网嵌入石壁,挂着一把大铁锁,
铁锁之外还有一块很厚的木板遮掩洞口,以不至于被人发现山洞。
她看到过暮年开门。
这些天她只是因为受了迫害之后脑子没想通,
不想说话,不想动,所以才像个木头。
她又不是傻了。
打开门这样简单的事还是能做到的。
风之羽盯着暮年手里捏紧了的花环,神色跟着紧了几分。
暮年向来关注她,这样微小的表情也被他收进眼底去。
他忙松开花环,摊放在掌心里捧给她,
“我给阿羽新编的花环。”
期待的眼神亮着光芒,盛着满满的希望得到肯定,得到喜欢。
风之羽难得的点了点头。
“阿羽!”
暮年惊奇的呼唤,满脸是惊怕她下一秒仍然会不理他,
“阿羽愿意跟我说话了吗?阿羽不怪我了吗?”
风之羽一顿。
原来,暮年直到她是在怪他。
“为什么不怪你?”
风之羽抬眸看向他,眼里的冷漠刺伤暮年的雀喜。
许久未开口说话,她的声音有些哑。
暮年瞬即垂下头,满脸哀伤,
“我把阿羽送回家就给阿羽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