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雪走出派出所时,一身高定西装已皱如抹布,但无愧于价格它的价格,伸展间,仍完美勾勒出青年劲瘦的腰身。双腿修长,眉眼婉转,自带一种灵巧而锋锐的美。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也会猥亵男人。自会招蜂引蝶,何必下作出手
啊,绝对是黑历史,足以流传一辈子。
身为多年好友,蒋辉已习惯无数次赶在傅知雪后面给他擦屁股,此次闻讯赶来,暗自狂笑,见到好友,立马憋住。
傅知雪大步流星走来,眼锋一扫:“别问,问就送你入土。”
蒋辉明智闭麦。狗腿地打开车门,伺候发小上车。
丝绒夜色下,阿斯顿马丁像燃烧的一团烈焰。此刻已近一点,傅知雪倒在真皮椅上,感受着身下跑车的低吼,瞬间冲了出去。派出所的一幕幕袭来——
傅知雪百口莫辩:“警官,我真的、真的没有猥亵裴先生。您可以查监控或带他去妇……男科检查。”
警官沉声道:“人在医院……”
傅知雪:!!!
难不成来晚了,裴钰真被路人男爆菊了?!
女警进来,耳语几句。
“……急性胃出血。”
傅知雪松口气,坐回椅子。
冤屈已经洗清,便可离开。但临走前,他还是愤愤于那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卡宴车主,于是向警官提议:
“我不知道那位卡宴代步的‘热心群众’是如何误解我与我朋友的关系的,但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您们的公务。”
单手做抹脖子的动作,义正言辞:“所以,我郑重建议您,应该先把他抓起来。”
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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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内蓝调缓缓流淌,若有若无。蒋辉透过后视镜瞥傅知雪,道:“还跟老爷子赌气呢?”
傅知雪嗯了一声。
蒋辉苦口婆心道:“听哥们一句劝,差不多得了。徐式千有什么好,非得一棵树吊死咱也不是说喜欢男人不行,可关键是人根本就对你没……”噤声了。
傅知雪想着事,随口道,“是啊,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徐渣攻。”
一记急刹。蒋辉回头:“你说什么?”
傅知雪意识到失言,立马改口:“可三千弱水,我只取一瓢饮。”
“……”蒋辉说,“艹,你倒是够痴情。”
傅知雪笑笑,痴情不痴情的,剧情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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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擎启动,黑黢黢的树影一闪而过。傅知雪趴在车窗上,哼着不成调的歌曲。
——如果何医生前来,便会惊异地发现,他口中的曲调,竟与江寰弹奏的别无二致。
他想:尽管过程曲折,但结果尚算喜人。裴钰待在医院,与剧情有所偏差,但栀雪的马甲保住,想必任务评分不会低。
待这次任务结束,积分破万,目标达成。他终于可以回到现实世界,好好睡一觉了。
妹妹的病情也……
傅知雪情不自禁微笑起来。他下意识摸向胸前,却扑了个空。
跑车停到酒店门口。
傅知雪脸色微变:“辉子,你看见我小葫芦了吗”
蒋辉:“?”
反应过来:“卧槽,不会是你家那传家宝吧!”
十二年前,飞机失事,傅氏父母的尸体化作枯木,唯有傅爸爸一触即碎的衣领中,掩藏着一通体晶莹的玉葫芦挂坠,好似死灰里开出的一朵生机勃勃的花。
——那是傅奶奶,生前一步一步到九华山,求来的平安符。
于是,傅爷爷捧着这涅槃的葫芦玉坠,亲手戴在唯一的孙子脖子上,祈祷上苍保佑,延续傅氏最后的香火。八壹中文網
天灾也不曾叫它损害分毫,若是粗心大意丢掉了,非得当场掐死傅知雪不可,闹不好蒋辉也要陪葬。
两人一通兵荒马乱地找,没有踪影。
蒋辉瘫在驾驶座上:“你是不是落家了”
傅知雪摇头,眼前却浮现一段逼仄昏暗的车厢,车座底下,一道温润玉光闪过。
他薅住发小的头发,崩溃:“完了完了,我好像知道……掉哪了。”
·
傅知雪心事重重地与蒋辉道别,一路走进酒店套间。
今晚,积分破万,不出意外的话,他将离开这个世界。之后的任务,会有下一特派员承接。
留下丢掉傅家传家宝的烂摊子总不太好,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于是留了张便签贴到洗漱间内,承诺愿转让积分表达歉意。
贴完后,他抬头凝视着镜面,沉声道:“员工a380,申请查询积分。”
镜面荡起波纹。
一道无感情的声音响起:“员工a380,积分一万零六十五,恭喜。是否确认启动返回程序”
傅知雪深吸一口气:“确认。”
“程序启动中。五,四,三……”
“等等!”傅知雪喊道,“这是什么?”
他的手中,正躺着《人人都爱白月光》的剧本,翻开第一页,赫然写着“傅家覆灭”四字。
穿书司的员工在书中扮演角色时,每一阶段只会拿到一阶段的剧情,之前之后的剧情并无权限查看。
然而刚才,不知哪里出现问题,下一阶段的剧情自动出现在傅知雪眼前。
但此刻,谁也来不及追究这是哪里的bug。
傅知雪:“这不正常。产业这么大的傅家,怎么能……说没就没呢?”
系统:“怎么就不正常了呢?傅知雪不断作死,进狱。傅老头心肌梗塞,走了。傅洛洛精神崩溃,疯了。这不就‘傅家覆灭’了嘛。合情合理,没毛病。”
傅知雪:……
他烦躁地走向小客厅。
虽然傅家并不是真正的家,但他却真真实实在那度过了整整十二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十二年,从十岁到二十二,足够让孩童变成成人,也足够他那颗磐石一样的心脏,被一下下凿出条缝隙来。
弹指间,转瞬一纪。
傅知雪摩挲着书页上的铅字,终于道:“系统,替我推迟返回的日期。”
系统:“我可提醒你,这是严重违反部门规定的,休想拖我下水。”
“是吗?”傅知雪挑眉,一把摔下剧情书:“私自传授剧情书,想必会直接让你回炉重造。”
“我%#@%&……”系统憋闷地背下黑锅,“下不为例。”
客厅阒寂无声。落地窗外,光华流转,倒映在他漂亮过分的眉眼中。
傅知雪捂住额头,半晌,叹了口气。
“谢谢你,系统。”他疲惫地说,“回去吧,让我休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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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头灯熄灭,呼吸声渐渐平缓。
傅知雪闭上双眼,思维渐渐沉落到深海中,睡意淹没他的五感。在一片黑暗中,他左手腕上的红痣若隐若现,很快又蛰伏在皮肤之下,
“雪宝,”朦胧中,有人带着哭腔喊他,声嘶力竭:“你快回来吧,爷爷……爷爷不行了!”
“你的玉坠呢?那是爷爷的命!”
“哥哥,”另一道声音出现,“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
……
傅知雪喘.息着惊醒。窗外天光大明,提醒他尚在人世。冷汗遍布后背。梦魇的余韵仍残存在他四肢中,他摸索着,去够床头的一杯蜜水。
水杯应声而落,碎了。
感受着最终苦涩,傅知雪苦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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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十分。附近早市,到处是小贩和顾客,一片热闹。
昨夜的梦似乎昭示某些不详的结局。傅知雪实在无法放任自己独自一人,于是下楼,溜溜达达到了这里。
叫卖声、寒暄话、自行车车铃的叮铃叮铃……白色塑料袋翻飞,身着各色衣裳的人们摩肩接踵,烟火气十足。让他冰凉的手脚都泛起暖意,感到自己还活着。
人群熙攘中,一个男人的背影经过。
傅知雪之所以能一眼注意到,无他,只因为对方的身高与肩颈过于优越,经过哪里,哪里便走动变成米兰时尚街头。
可是看着看着,怎么越看越该死的眼熟呢?
这样想着,男人正巧偏过头,傅知雪呼吸一滞。
小半张光滑的侧脸从晨曦中滑过,男人睫毛极长,眉骨鼻梁线条冷峻,雕塑一样的侧脸。
昨晚的记忆过电一般闪过傅知雪全身:昏暗的车厢、陷落在毛茸地毯的玉坠、车主低沉沁凉的声音……
想也不想地,傅知雪冲了过去,拽住对方的袖子:
“你……你!那辆卡宴,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