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寰上船后,傅知雪立刻拿锡纸毯包粽子一样包住了他,他头发湿透,贴在脸侧,越发显得山陵起伏,丘壑深沉。
衬衣湿了,所幸将整件脱下来,人鱼线在湿透的衬衣内若隐若现,傅知雪不敢再看,背过身让他脱了衣服。
江寰在背后半是戏谑半是试探道:“该不会是不好意思了吧?”
傅知雪全身绷紧,若无其事道:“是啊,怕我自卑。”
他这么坦坦荡荡,反而让江寰不确定了。快艇返程,两人往别墅方向驶去。
傅知雪一路上没敢看,不禁反思自己——是没谈恋爱的缘故吗,所以见个优质资源就遏制不住自己的虎狼之心了?
不不不,还是找个男的实验一下。
他低头给损友发了微信,约时间两人见个面。
颈后一点冰凉,冻得他一哆嗦,江寰正拿着玉坠,替他重新穿绳系上。
傅知雪忍着那一点凉意,忍不住说:“幸亏这里是浅水滩,要是深海,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回来?”
江寰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心里有数。”
傅知雪还欲说些什么,又停住了,最后闷闷道:“我曾经在这里救过一个人。”
江寰“嗯?”示意他听着。
“是夏天,离这不远,水流比较急,救完之后半条命都没了。”
江寰握住他的手。
傅知雪总结:“所以你以后不要再做,没有人值得你这样。”
江寰揩揩他的耳垂,承诺飘散在风中:“放心,我出场费很贵。”
翌日清晨,傅知雪被损友蒋辉的电话吵醒。
“喂?”
“雪子,”对面的蒋辉道:“今天,茶馆见面怎么样?”
前两个月,蒋辉被自家老爸一脚踢到s城进修,这次出差,顺便看看他。
傅知雪混沌的脑子想起昨天给他打的电话,点点头:“行,蒋辉……你这几个月没疏忽身体锻炼吧?”
蒋辉放下手机,确认这确实是发小来的电话:“没啊,怎么了?”
傅知雪:“没什么,我就怕你这几个月长了赘肉,影响我的实验。”
蒋辉:?
尽管丈二摸不着头脑,蒋辉还是如约赶到茶馆包厢处。
而傅知雪坐上总助开来的车,指路茶馆。手机叮铃一响,是微信。
他点开,是高晋言发来的消息:
“看了你的发布会,很精彩,恭喜。”
这几天高晋言简直像换了个似的,信息来的十分殷勤,存在感刷的十足。问候的无非是些“吃了吗”、“天气降温要注意保暖”之类的废话,可他们之间什么时候这么熟吗?
难道是因为他泄露监控录像导致裴钰发疯,他感到愧疚了?可笑,他知道“愧疚”两字怎么写吗?
傅知雪琢磨一会没想出原因,所幸不想了,反正也无关紧要。
手指点在屏幕上,就要拉黑。
“对了,”前排的总助道:“这几天高家有意与我们合作,这是他们的策划书。”
“不接,”傅知雪道:“无事献殷勤。”
总助疑惑道:“刚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检查好几遍后,这几份合作都像是高家屈尊递来的橄榄枝。”
傅知雪接过文件,粗略翻一下,发现还真是。策划中条款分明诚意满满,简直是倒贴。
高家什么时候做慈善了?
总助:“我打听了一下,项目接洽人透露这都是高晋言的意思。”
高晋言转行做散财童子了?
傅知雪满肚子疑惑,只得把文件翻来覆去看了个遍。
“高晋言还说,希望傅总您回江城后,能和他见次面。”
傅知雪:“他有什么附加条件?”
“没有,只是单纯地想和您见个面。”
傅知雪啪地一声合上文件夹,递给总助:“那就不见。把这份合同再给公司法务好好看看,没问题的话就接了。”
总助应是。
傅知雪重新回到手机界面,毫不犹豫地删除了高晋言的联系方式。
不管因为什么,他都不接招。
“傅总,”总助透过后视镜看老板一脸苦大仇深,忍不住问:“您和江总闹矛盾了?”
傅知雪跟炸了毛一样的猫要跳将起来:“你怎么猜到是因为江寰?”
总助道:“呃,因为您和江总总是在一起,有什么烦心事江总当场就哄好了。如果现在心情还是很糟,而江总又在您身边,那我猜就是您和他出现问题了。”
傅知雪皱眉,脸颊闪过一道可疑的红晕,问:“我和江总,形影不离?”
总助:“几乎是这样的。”
傅知雪摩挲着下巴,反思着这几个月的行径,发现除了江寰被迫出差的那几天,他们还真是连体婴儿一样同吃同住同上班。不知不觉,已经互相渗透进对方的生活如此之深。
傅知雪思索着,问:“你不觉得这不正常吗?即使是合作伙伴甚至于兄弟情侣,这样几乎24小时粘腻在一起也有些过于……黏人了吗?”
总助全身悚然,想起江总那表面淡漠内里强硬的性格,不敢说“不正常”。
“好吧,”傅知雪说:“那我换一个问题,假设说你每天吃一盘牛排,觉得没滋没味也没什么好惦记的,但忽然有一天,你发现它特别好吃,这是为什么?”
总助绞尽脑汁,不确定道:“大概是……饿了吧?可能是我之前没吃饱,饥肠辘辘下食物的美味程度当然加倍。”
“bingo!”傅知雪打了个响指:“那看来就不是我的问题了。”
总助手握方向盘,不知道为何后脖颈穿来阵阵阴风,他内心揣揣,总觉得自己的回答可能会招致杀身大祸。
茶馆内。
小叶檀木屏风后,人工凿出的活水贯穿整个包厢,荷叶茶杯置于其上,幽幽荡荡随流水活动。
傅知雪挥袖,示意他坐下。
蒋辉落座,两相无言。
终于,傅知雪做好心里建设,以一种“今天天气不错”的口吻说:“辉子,麻烦掀下衣服。”
蒋辉大马金刀的坐姿立时转变为双手抱胸:“……雪子,我是直男。”
“我知道,你十六岁那年给我姐写情书的事我还记得呢。”傅知雪艰难道,“我就是想看看好几个月没见,你瘦了没。”
大概直男都没有“贞操”这种概念,闻言,蒋辉掀开上衣,大咧咧让好友欣赏。
傅知雪半捂住眼,道:“你这几个月……伙食还挺好的。”
确定了,傅知雪绝望地想,我果然不是对任何一个男人动邪念,我只是馋江寰一个人的身子。
但也有概率并非如此。
毕竟两个观察对象差距悬殊,身材质量简直不在一个量级上。也有可能我只是馋那六块腹肌和大长腿罢辽……
傅知雪头疼:“你这样还想追我姐?”
蒋辉强行挽尊:“曾经我也有八块腹肌——”
“我懂我懂,”傅知雪敷衍,“不过在练第九块时,九九归一了,是不是?”
蒋辉忙不迭点头。
门外一声大喝:“辉哥!”说着,人便闯了进来。
今天的白望舒看起来格外意气风发,不过在看到辉哥与他格外牙痒的情敌相亲相爱坐在一处,衣裳半褪,含情脉脉后,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来电乍起,屏幕上“江财主”明明灭灭。
傅知雪手忙脚乱,手滑点了接通。
白望舒举起食指,颤抖着说:“……你对辉哥做了什么?!”
傅知雪&蒋辉:……
一片虚无寂静中,江寰的声音恍若平地一惊雷:“……知雪?”
那一瞬,傅知雪的危机公关能力简直是史诗级别的,他一把夺过蒋辉的手机,刷脸解锁,然后调出发小珍藏多年的傅洛洛音频合集——这小子痴汉道每次与他姐的对话都要录音,以便日后重温。
在傅洛洛叽叽喳喳的背景音下,傅知雪痛心道:“傅洛洛,你对我兄弟做了什么?!”
蒋辉&白望舒:……
江寰沉默了。
沉默后他说:“知雪,我刚看到傅洛洛在家外遛鸟,你是要告诉我她遛鸟溜到你这里私会小鲜肉吗?”
傅知雪:……
傅知雪:“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清信号不好先挂了拜拜!”
收线。
傅知雪面对目瞪口呆的蒋白二人,一脸超脱道:“在我还有时间说出遗言前,你最好告诉我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要订婚了。”
白望舒啪地一下摔下两幅请柬,木贴石凹凸不平的材质上,徐式千的花体英文名与白望舒并列排布。
白望舒双臂抱胸,得意挑眉:“有什么想说的吗?”
傅知雪摩挲着纸张岩石一样粗糙不平和名家的手写字体,想着别的事。
白望舒看起来更得意了,要是此刻有一条狗尾巴那几乎能翘上天去。
“我很奇怪,”傅知雪道:“依徐式千他老爹这么死板守旧的风格,请柬和订婚宴竟然不是中式的?”
白望舒:……
白望舒:“是我设计的!”
傅知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有眼光。”
本打算拿过请柬来耀武扬威一飞冲天扬眉吐气的白望舒搞不懂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对请柬风格的探讨上,只得强行将话题掰回订婚本身上,说:“你不祝福祝福我吗?”
傅知雪:“恭喜,守得云开见月明。”
顶着白望舒要杀人的目光,他后知后觉:“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白望舒面无表情:“……好的,我录音了。”
蒋辉很干脆,一拍桌子大吼:“服务员,今日大喜,来两斤二锅头,不醉不归!”
傅知雪:……
他不是很想与两个智商加起来还不到一百的人为伍了,闲聊几句,告辞。在男侍的引路下,穿过茶馆曲折的羊肠小路,离开茶馆。
他的脚步停下来。
“傅先生?”侍应生低声问。
傅知雪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小叶冬青和低矮杉树的掩映下,一男一女的身影一闪而过。
看背影是很出挑的俊男靓女,不过男人的背影,怎么越看越熟悉呢?
下一秒,男人微偏过头,露出小半张光洁的侧脸。
傅知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