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高钰!
傅知雪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挣扎起来。对方瘦削的身躯却死死钳制住他,高钰俯身轻嗅他颈侧,呼吸间激起阵阵战栗。
“那天下药救我的人也是你吧,先生?”
高钰放开他的嘴,傅知雪正要喊,就又被对方捂住。
“嘘,嘘,别喊。”高钰用气声说:“周围我都找人清空了,没人来救你。还是说你想我吻你?”
傅知雪喘.息着,两人的呼吸交织在这分寸间,每一点声音都无限放大。
“给我下药的是你,救我的也是你,”高钰说:“你太矛盾了,栀——或者说,知雪?”
傅知雪咬紧牙关,下颌绷出一道流丽的直线,他尽力后仰,与对方拉开距离。
高钰眼睛微黯,下一瞬,张嘴咬了下去!
傅知雪发出一声闷在喉咙里的痛呼。他脖颈绷紧,整个人濒死的天鹅般,被高钰牢牢咬住要害。
太疼了。
不知过了多久,酷刑终于结束,高钰缓缓收回犬牙,意犹未尽地舔.舐身下青年的伤口,满口血腥。
傅知雪眼前发黑,下一瞬,他强撑着力气,腿部发力,一脚将高钰踹了出去!
货架上各式器材噼里啪啦洒了一地,吱呀——是门不堪重负的声音。高钰发出一声闷哼。
傅知雪咬牙起身,凭借撞击声找到高钰的方位,大步跨过,抬臂,用手肘将高钰狠抵在门上,压低声音:
“你是狗吗?!”
高钰低笑起来,所幸屋内是一片黑暗,所以看不到他眼白处菌丝一样蔓延的血丝和狂热。
但傅知雪仍然感到后背发寒。
高钰伸出双手,摸索着环住傅知雪的脖颈,依恋地凑近他,用气声道:“我好想你啊,先生。”
太凉了,无论是高钰的手指,还是他的身躯,都太凉了。
傅知雪与他对峙,只听见高钰又说:“为什么要把我给你的信烧掉?”
“你恨我吗?”
傅知雪:“什么?”
高钰重复一遍:“你恨我吗?”
犹如我恨你、又爱你那般。
傅知雪冷冷:“我讨厌你。”
高钰又笑,他的笑声逐渐放大,吸气声犹如风箱内的苟延残喘。
过一会,一把更冷的扁状物体被递到他手中,刀刃在昏暗中闪过一道雪亮的寒光。
“那就杀了我吧。”
傅知雪疑心听错了,可手里刺骨的触感又如此真实,让他避无可避。
简直是个疯子。
傅知雪松开对他的钳制,任由他滑落在地,推门要出去。
刹那,一股巨力凿住腰间,把他生生拔离门口,笼在高钰的怀中。
高钰看着瘦削如纸,个子却也比傅知雪高半个头,此时把人抱在怀里,能勉强将整个人包住。
他在他耳边轻声说,撒娇一般,带着些许窃喜:“你舍不得了是吗?”
“你——”
高钰笑:“门早被我锁住了,你再陪我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饶是傅知雪涵养如此,此刻也被激怒:“你他妈——”
手指微动,碰到熟悉的刀柄。
高钰见到,却并不阻止:“或许你现在捅我一刀——就算是上次见面的赔礼,这样我就没发送你回去了。”
傅知雪被他死死嵌入怀里,又气又躁,恨声道:“你真以为我不敢吗?”
高钰:“求之不得。”
说完,拉住他的手腕,刀尖向自己的左胸挑去。
刀尖缓缓穿过衣物,没入温热的肌肤内。
傅知雪的手战栗不停,但高钰却坚定地握住他的手,一点一点破开了自己的肌肉纤维,鲜血迸溅出来。
血腥和铁锈味逐渐蔓延。
傅知雪终于用力收刀,刀刃猛地拔出,下划,血肉飞溅,腹部顿时一道深长的剖伤。
扔下匕首,他后退数步,手上满是温热的鲜血。
高钰滑落在地,半弓着腰捂住伤口,但那鲜血仍从指缝间渗露出来,很快在身下积攒出一滩。
傅知雪崩溃地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向前趔趄几步,半蹲在高钰身边,扯开衬衣替他捂住伤口。
高钰任由他动作,小心翼翼地伏在他肩上,不去触碰那稍稍结痂的颈侧。
傅知雪却无法淡定,腹部的伤口太大,几乎从胸膛贯穿至小腹,即使用衬衣止血,那血迹很快染透了大半件衬衣。一个人怎么能流这么多血?!
傅知雪扯下围巾,包住他的伤口,声音颤抖:“你快叫人来开门,快来人!”
高钰恍若未觉,讨好地蹭蹭他的头发:“再陪我一会吧,就一会,我送你回去。”
“裴钰!”傅知雪大喊,恨不得左右开弓扇他扇到清醒,这人脑子能正常会吗?!
高钰愉悦地笑起来,眉眼弯弯状若稚子:“栀雪,你在担心我吗?”
傅知雪十指颤抖着替他打上结,眼睛酸涩:“就算是仇人,我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那也挺好的,”高钰喃喃道:“仇人也比陌生人好。”
傅知雪不再说话,他打开手机电筒,试图在狭小的储物间中找到些酒精之类的医疗药品。高钰贪婪地看着微光勾勒出他的身形,倒吸着冷气试图找话题:“栀雪不奇怪我怎么找到你的吗?”
傅知雪摸索着上层的储物架,粉尘飞扬。
高钰没得到回应也不气馁,自问自答:“我拿了你的照片去找花匠,他认了。”
傅知雪眼睫一颤。
高钰窥探着先生的一举一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的眼珠就像猫眼一样,闪着荧荧绿光。他柔声说:“我没有将他怎样,只是受了些惊吓,你要是想去看看他,还在花田那里。”
他又谈了些他近日来的状况,金铃一般,空气里挂下一串他零零碎碎洒下的刺耳的铃声,让人心浮气躁。
“你为什么不回我的信呢?”他蜷缩着手指,小心问道:“是我那次惹你生气了吗?对不起,栀雪,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你。”
信誓旦旦承诺:“但我以后绝不会这样,我会是你手中最锋利的刀,刺向我自己也不会面对你。”
“你闭嘴!”傅知雪抓住他的衣领,一字一顿道:“高钰,我不知道你在发什么疯,但现在立刻放我们出去,你以为就算这样自残也能挽回我吗?!”
高钰缓缓地摇头:“我喜欢你。”
傅知雪怔然,松开他的衣领。
“我可以喜欢你吗?我可以爱你吗?”
傅知雪后退,觉得荒唐:“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和爱……”
“那你就教教我,”高钰得寸进尺,前倾着蹭蹭他的掌心:“教我怎么爱你,我会是最好的学生。”
砰!
门自上而下倾倒下来,激起一片飞扬尘土。傅知雪狼狈后退,捂住口鼻咳嗽。
天光倾泻,一道人影站在背光处。
下一瞬,傅知雪落入熟悉的宽厚怀抱。
“江寰……?”他不敢置信,将双臂迟疑地放在男人的肩头,缓缓拢住。
江寰抱住他,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背安抚,在爱人看不到的角度,抬眼望向角落里的高钰,目光如找不到珍宝的恶龙般暴怒。
一旁的高钰垂下头,短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苍白的脸,他像是在日光中无法现身的白化病患者,狼狈地躲着江寰的目光。
在看到傅知雪那样不设防又信赖的回抱时,那惊惧又化为入股的仇恨与嫉妒。
江寰深吸一口气,道:“我们走吧,嗯?”
傅知雪感受着对方与沉稳表现毫不相符的急促心跳,点点头。
“等一下!”傅知雪叫道。
江寰停下,铁灰色流转的眼瞳此刻隐隐有发红的迹象:“怎么?”
傅知雪不知为何有些悚然,但又下意识依赖对方更近:“他要去医院,他流太多血了。”
江寰牢牢把住他的后脑,让他伏在自己肩上,低声说:“他手下就在旁边,会送他就医的。”
傅知雪阖着眼点点头,两人很快消失在转角处。
江寰搂着傅知雪一路走到车内,暖气扑面而来,车缓缓开出校园。
傅知雪呼出一口热气,感觉四肢百骸都逐渐暖和起来,好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江寰一打方向盘:“发微信不回,打电话不通,定位也屏蔽。有点担心,我去找了傅洛洛,她告诉我你在学校,找了一会找到了。”
他语气平淡,好似在傅知雪失踪的两个小时内那些惊心动魄的经历与寻找不值一提似的,都掩藏在这平静的河面之下,激不起一丝水花。
傅知雪“哦”了一声,捧着保温杯囫囵了一口暖暖的姜茶。过了一会反应过来:“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江寰好笑地看他一眼:“今天给你打电话的教务处,有高家人的手笔。”
傅知雪疑惑。
江寰:“放心,高家人都知道了高钰做的混蛋事,会给我们一个说法的,不会再犯。”
傅知雪思索:“高家……我看高爷爷是挺慈眉善目的一个人,坐在那跟樽弥勒佛似的。这么一个和善的人,也会罚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外孙吗?”
江寰:“知道水刑吗?”
傅知雪:“?”
车子平稳地开过宽敞的街道,卷起残余的萧萧落叶。车内安静的空间内,江寰的声音低沉而和缓:
“在《汉谟拉比法典》中,犯通奸罪的妇女通常会被施与原始的水刑,身体自脚至头放入水中,很很快产生的窒息的感觉。换个通俗点的说法,也叫‘浸猪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