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薛记布行出来后,李秉就一直红着耳根,抱着布匹闷头走,不大敢抬眼看沈青卿。
沈青卿见他这副模样就明白定是那薛礼说了什么关于自己的事。
想来是没什么好话……
虽有些好奇,但李秉这个样子她又不好追问,只能装作未察觉到他的不自在。
亏得沈青卿没有开口询问,否则李秉会更不自在!
方才薛礼拉着他问昨日那般执着的竞抢卿儿姑娘,是不是也看上了她的美貌,想要纳她回去作妾。
李秉听罢连连摆手,恨不得对苍天发誓他绝对没有这种折辱卿儿姑娘的念头。
可薛礼不信,还摆出一副“你别说了,我都懂”和“咱俩谁也没抢到,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神情。
李秉说不过他,委屈中又好像有几分羞赧。
他承认卿儿姑娘风华绝代,但他更欣赏的是她的才华和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气度,这般难得的好女子,怎能委屈于妾室之位?
便是娶回去做正妻,李秉还担心人家看不上自己。
他那厢胡思乱想,越琢磨耳朵越红,沈青卿尽量忽视他的异样,引着他去了裁缝铺。
接待沈青卿的是位三十岁左右的妇人,一听说她想要做夏衫,当即笑盈盈的拉着她去里间量尺。
沈青卿怕自己暴露了真身,连衣裳都没脱,只让她囫囵着量了一下,随后又约好明日再送另一人的尺寸过来。
老板娘笑眯眯的应下,将绸缎一一收好。
裁缝铺隔两个铺子便是笔行,里头专门销售各种读书用具,这次轮到李秉发挥了。
他此时已经恢复了常态,不再是方才那副扭扭捏捏的小媳妇儿模样,神情专注的挑起了毛笔。
沈青卿暗觉有趣,偷偷的看着他的背影发笑。
小学生用得东西不算多,也用不着买太好的笔和纸。
在李秉的参谋下,沈青卿给弟弟买了一支鼠须笔,一支羊毫笔,还有一沓子竹纸。
沈青卿付好了银子,拿起东西刚准备离开,门口又进来了两个人,瞧着都是读书人的打扮。
他们瞧见李秉在这,脸上立马露出一副八卦的神情,笑嘻嘻凑过来将其夹在中间,
矮个子的搂住李秉的肩膀,率先开了口:
“哟!秉弟也在,你换小厮了?怎么瞧着和从前那个不一样。”
另一个胖书生也凑上前撞了撞李秉的胳膊肘,口中啧啧称奇:
“听说昨日你在醉仙楼没少出风头,还同那陈大老爷竞价抢花魁?天老爷,这可真是金乌自西边出来了!那花魁究竟生得有多美,能引得秉弟都动了春心?
哎……我是付不起那酒水钱,要不然也定要进去瞧瞧不可。”
李秉瞧见他们进来就暗道不好。
这俩人都是他的同窗,但因着学问上总是被他压上一头便心有不服,平日里同他就不大对付,今日在这遇到,果然又是阴阳怪气的一番挤兑。
李秉耳根此时隐隐泛起了红色,但神情却是一派正气,拧着眉道:
“休要胡言,姑娘家的名节岂能这般挂在嘴上调侃?”
矮个子书生装模作样的捂了捂嘴,
“秉弟所言极是,听说那位现在可是神女,连王妃都将其视为座上宾。”
胖书生却满脸的不以为意,仍是追问道:
“秉弟,你同我们讲讲,那神女究竟长得多好看?能让你这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知做文章的人都动了凡心?
你家中母亲竟也答应?若是真被你买回去作妾,日日软香在怀,哪里还有心思读书啊?”
“一直以为秉弟是那天上的文曲星,对这凡尘间不屑一顾,如此看来,也是俗人一个,也会为女色而乱了分寸。”
“哈哈哈哈……乱的好乱的好,过两日先生要考究学问,咱们此番或许能压过秉弟呢……”
读书人损起人来,一个脏字不说也能让人面红耳赤。
换了寻常,这两人加一起也不是李秉的对手,
可今日沈青卿这个正主就在一旁,李秉心有顾忌,又莫名觉着虚得慌,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还口,
只拧着眉反驳道:
“谁说我要她作妾?我竞拍卿儿姑娘是不假,但也绝非是贪图其美色!”
“啧啧啧~秉弟,这话说出来谁信呐?”
“就是,哈哈哈整日高高在上的也不过如此……”
这两人一唱一和,损得李秉面红耳赤,争也不是,辩也不是,只握着拳头干瞪眼。
动静闹得不小,街边不少人驻步看起了热闹,有的人认出了李秉几人,便凑到一起小声的议论着什么。
“我信!”
被无视了半晌的沈青卿忽地出了声。
她将手中东西放下,挤过去用力推开那两个人,将李秉护在自己的身后,冷冷看着他们。
胖书生见状嘶~了一声,斜了沈青卿两眼,语气轻蔑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们几个说话,你也敢上前插嘴?”
另一位亦用力点头,怒气冲冲道:
“就是!李秉你这小厮好生没规矩,我看是欠收拾了!”
“他不是我的小厮,你们放尊重些!”李秉见沈青卿被出言羞辱,神情立马显出怒意。
沈青卿拦住他要上前的动作,美眸怒视着两人,冷声开口:
“我并非李家仆人,今日出门是受青莘先生之命前来感谢李公子的,
他昨日在醉仙楼竞拍卿儿姑娘乃是受我们家先生所托,你们休要再为难李公子!”
什么??青莘先生?
这名号一出,两个书生皆是变了脸色。
要知道,青莘先生的名号近日在北地文人墨客的口中已经成了传奇一般的存在。
都说“他”有着通天彻地的智慧,身怀旷世绝学,其文章见解向来独特,论人议事字字犀利。
这般德高望重之人,为何要竞拍一个花魁?
两个书生敢拿此事调侃李秉,却不敢用来调侃青莘,他们二人慌乱的对视了一眼后,看向沈青卿道:
“青莘先生为何要李秉去竞拍那位姑娘?”
这次轮到沈青卿哼笑了,她将那胖书生的轻蔑眼神有样学样还了回去,慢条斯理的开口道:
“我们先生做事为何要向尔等解释?”
话落,她抱起方才买的东西,拉着李秉一起离开,出门前又顿住脚步朝那呆住的二人道:
“还有,你们想要考过李公子,光耍嘴皮子可没用,二位有这等闲工夫不如回去多读读书,免得过两日脸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