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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京城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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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三公子的生辰,虽然他去赴宴不知道何时回来,老爷夫人那儿还是准备了一大桌饭食,不断让衾凤端下去热着,只为了沈庚回来的时候能吃上两口热乎的。

挑一盏油灯,夜晚静谧,老夫人教桃枝做男子的里衣,她说里衣外头能买,但亲手做的到底不一样,何况老三从小养得精细,有一根线头没处理干净的衣服,他都是不愿意穿的,桃枝心灵手巧,这针线活也好学。

她的眼睛不太好了,二儿子的去世让她流了太多的泪,头发也白了许多,每下一针,都得用两指仔细丈量过了,又问身边的襄桃是不是这儿,襄桃说是,她才下针。

时间过得很慢,老夫人的动作和话语也很慢,她说起沈庚小时候的事,说他又淘气又懂事,她的思绪不太连贯了,只能有一出说一出,桃枝安安静静地跟随她的动作对自己手上的布匹下针,仔细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话,时不时笑着给个回应,对她给予了十足的耐心。

“哎呀!老夫人,这针错了,把袖子连起来啦!三公子喜欢袖子舒展的呢!”襄桃指出,老夫人看了眼,摇头苦笑,“不服老不行了,这都能下错针!”

“干娘你看,”桃枝也举起自己手上的里衣半成品,“不是干娘糊涂,是咱们都困了!我也跟着干娘一道下错针了呢!干娘,不如今夜先休息吧,我把这两件里衣带回去拆了针,明日,再来与干娘一道做。”

“不必啦,明日你也不必再来了。我何尝不知道,这是眼见功夫,只是借机想要你陪我坐一坐罢了。”

“干娘,我每日都可以过来陪你。”她跪在老夫人面前,握着她的双手,满眼孺慕。

“你这孩子可是劳碌命,谁让你能干呢,沈家的一盘生意,如今可离不得你了。”老夫人分出一只手,去抚她的发髻,慈祥笑道:“这样年轻,这样能干,庚儿有福气,也是咱们沈家有福气。”

“干娘……我身似浮萍,能来到沈家,是我有福气。”桃枝认真道。

“庚儿对我是有怨的,希望,你往后能好好对他……”她又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沈庚小时候的事情,直到夜深,沈庚依旧没有回来,老夫人却倒在榻上睡着了,桃枝边吩咐衾凤把饭食撤下去,同时嘱咐厨房热好一碗三丝面,边令襄桃把老夫人扶回房中。

五味杂陈只在当下,那夜桃枝还是平静地睡去了,却被醉醺醺的沈庚从被窝里挖出来,鼻子眼睛胡乱亲了一通,她怀着满腹的起床气又锤又打,他的酒疯撒得更欢了。

秋风拂面落叶飘零的时候,京城两王和谐的局面也终于被打破,桃枝仍旧坐在自己院里,摇动折扇,听襄桃一如既往兴致勃勃的八卦。这回故事的主人公变成了她的母妃。

舒贵妃遭两王同时抢夺,一次她跟西蜀王王在咸福宫幽会,刚好长沙王不请自来,西蜀王慌不择路躲到床底下,听到长沙王对自己口出怨言,说自己才是目前最有能力的皇族,西蜀王不过统领着几个乡野蛮汉,便敢与他抬轿。西蜀王向来勇猛,又喝醉了酒,一怒之下,往床板上捅刀,长沙王被刺穿心脏,当场毙命。

而后议论纷纷,难堪自然都落到了当事人舒贵妃身上,还有言官上奏,说她狐媚惑主,先与摄政王厮混,又造成西蜀王和长沙王兄弟相残,该把她处死,以平民愤。

“那舒贵妃如何?”桃枝摇扇子的手顿了顿。

“不如何,言官们只管私底下唾骂她罢了,这等折子,也定要被西蜀王压下的。一个舒贵妃不算什么,但西蜀王亲手弑兄,一代雄主长沙王死在贵妃的床榻上,若以这个罪名将贵妃治罪,岂不坐实了这个传闻,那西蜀王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就算要惩治贵妃,也要另寻个名头。”襄桃又想起什么,说:“听说,那贵妃在咸福宫里,依旧吃香喝辣,招摇无比。”

“长沙王平白死了,他的部下如何?”

“自然是要讨个说法的,只是,西蜀王本就势大,长沙王只占个好名声,如今人都死了,朝臣们自然不会贸然和大权在握的西蜀王对抗。”

西蜀王有勇无谋,与长沙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一切军机都由长沙王做主,他也乐于听从,如今对长沙王倒戈相向,未曾没有太后党在背后周旋。美人计……冯裕……

桃枝把手边的花揪下来几片花瓣,“我去找沈庚和杭夫子商量对策,京城生变,总会波及到扬州,只是迟早的事罢了。”

刚送走了襄桃,便听枕鸳说城东的铺子有人闹事,树大招风,常有不长眼的小混混,都被铺子里的家丁打出去了,这回却不一样,是老夫人的母族,陆家的公子陆淙,他说沈家的香粉用着烂脸。

他们赶到时,铺子遭陆家的家丁围起来,顾客都赶出去,沈家的家丁正僵持着,屋内胭脂水粉砸了一地,陆公子翘着二郎腿,躺在椅子上,正哼着小曲儿品茗。

“陆公子,今日难得光临寒舍。”两方家丁自动为桃枝让道,陆淙是陆含蕊的弟弟,也是有名的纨绔子弟,跟沈庚这种只爱花鸟鱼虫的不一样,这可是位吃喝嫖赌的主儿。

陆淙放下茶盏,站起来,流里流气凑到她身旁,“桃枝姑娘,你终于来啦!”

桃枝看着他不说话,嘴角一抹笑意平淡,他扒开脖颈的衣料,皮肤上的确有块指甲盖大小的红痕,“你看,用你这儿的香粉擦脖子,变成个这样,你总得给个交代吧。”

“陆公子想要什么交代?”桃枝目光流转,避开碎掉的瓶罐走过一地狼藉,“便是到沈家的铺子来闹事?”

“不是……不是……”他搓手跟在她身后,“若不这样,怎能得见桃枝姑娘仙容呢?沈家这回可是发迹了,我们陆家的人上门,也能常常吃个闭门羹……”

“陆公子。”桃枝忽然转身,义正词严打断他的话,“这话可不能胡说,沈家何时这般眼高于顶,不过是老夫人病了,怕来客太多,乱糟糟的,所以拜访的帖子一律推拒了。”

“我知道,桃枝姑娘,大闹一场是我私心,你这香粉劣质,可是货真价实的。”陆淙见桃枝调戏不动,变了副脸色。

“是公子的皮肤太嫩,南海的香料多辛辣,用着不合适便别再用了。”桃枝绕过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桌椅,扶起柜台后的一张椅子,坐上去,拉开抽屉抓了把碎银,扔到陆淙的脚边,“这是咱们的赔礼,请陆公子,滚吧。”

“你!你竟敢羞辱本公子?你不过是一个小小丫头,一番长袖善舞的好本事,把沈家老夫人哄得服服帖帖。也不看看你们沈家,区区商户,往常年节,都到咱们陆府门前侍奉,奴颜婢膝,如今的了些异族的香料,便尾巴翘到天上去了。”陆淙踩碎一地渣滓。

桃枝却懒得听他说话,懒懒道:“陆公子,若没事了,便先回吧,我也会放话所有沈家的所有铺子,往后,所有胭脂水粉一律不准卖给陆公子,免得公子无意间用了,又起红疹,再来闹事,那便不好了。”

陆淙气急败坏,却被桃枝抬手唤来家丁请了出去,他不肯走,家丁直接把他推出门,门槛处崴脚倒在大街上。围观群众都在笑,他手脚并用站起来,拍了衣服的尘土,放狠话:“好你个沈家掌柜!连我陆五爷的面子都不给!你给我等着!”

他走了,有家丁进铺子里打扫,桃枝唤来襄桃:“这纨绔子弟哪有闲工夫到咱们铺子里来闹事。你去跟紧他,看有什么情况。”

襄桃领命离去,晚上她才回到迟梧阁,对桃枝说,陆淙来到绘春楼,似乎与一大人物碰面,二人一同登上雅座,门掩得结识,襄桃假装上茶的丫鬟,进去后发现与陆淙对坐的公子十分年轻,贵气非凡,陆淙在他面前毕恭毕敬。她还说那位公子的口音跟桃枝的很像,不像是南方人,再多的便没有了,他们一见她进来,便十分警惕地转了话头。

陆淙在他面前毕恭毕敬……能让陆家接待的北方人……桃枝在铺子里帮忙,夜里回府时,还想着这桩事,她总觉得奇怪,却撞上了同时回府的大公子沈瑜。

她唤了声大哥,沈瑜本不想理她,冷着脸点点头,便往府里走,桃枝对着他的背影道:“大公子这是从哪儿回来?”

“与你何干?”他未曾回头,桃枝冷冷说了句:“大公子的事情与我无关,沈家的银子可与我有关,大公子这几日花去了不少银子,若你走了,我保证,从今往后你再无法从沈家库房取出一文钱。”

“你当你是谁?不过是个卑贱的丫鬟,还真把自己当成正经姑娘了?”沈瑜转身面对桃枝,紧紧握拳,气得发抖。

“我知道我是谁,如今的沈家大半家财都是我挣回来的。也请大公子知道自己是谁,你不仅是沈家的儿子,也是嫂嫂的夫君和两个孩子的爹,无论做什么,都请先想想你的家人。”

沈瑜脸色煞白,只说了声:“我做什么,自会和三弟解释,不由你一个外人插手。”说完便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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