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武卫营的巡城衙门中灯火通明,副尉樊胜一本正经地端坐在公案之后,望着下边几名一直忠于自己属下,朗声地说道:“列位,今夜之后,咱们便都会富贵加身,什么将军侯爵的,以后咱们也会得到。”
下边的一人笑着说道:“樊大哥,咱们弟兄都是追随您的,您说干什么咱们就干什么,只要樊大哥有肉吃,咱们弟兄便会跟着喝到汤。”
另一人接话道:“那是自然,大哥不是说了嘛,樊家樊纲兄长会被册封柱国大将军,那大哥您怎么也得是个将军啥的,咱们弟兄混个都尉,参将的也不在话下,这般富贵是樊大哥给的,兄弟们至死不忘大哥的恩情。”
樊胜闻言,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笑罢,他向前探了探身子,问道:“下边的人马都安排好了吗?”
一人回道:“大哥放心,咱们的人都安排在徐家与静王府处,只待大哥的将令了。其他心向唐铎的人,都被派到像李家巷的那种地方巡守,就算有事也来不及赶到。”
樊胜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对着众人道:“好了,现在这个时辰,估计唐铎早已归天了,这京城中应是咱们的天下了。弟兄们,跟我一同谋富贵去。”说完,他便抬腿走过了公案,下了台阶。
突然,一声厉喝自门外传来:“逆贼,凭你们几个也想搅翻京城,真是自不量力,狗胆包天,来人,给本将军拿下。”
话音未落,扬武将军唐铎便大步地踏进门来,跟随其后的几十名持刀的武卫营兵卒一拥而上,将樊胜几人围在了当中。
望着进门的唐铎,樊胜惊恐地问道:“你怎么,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死了吗?”
唐铎望着樊胜冷笑道:“你死倒是真的。”说罢,他抬手一挥,口中命道:“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跳梁小丑全给我杀了,一个不留。”
在唐铎的一声命令后,几十把锋利的短刀泼风般地劈砍在了樊胜几人的身上,让这几个刚做上美梦的人瞬间赔上了性命。解决了樊胜后,唐铎即刻带人向将军巷的两徐府奔去。
此刻,将军巷处已经展开了激战,原本守在府外的人全部退进了院中,并沿着院墙把守着各处可能被攻入之所。
侯府内,除了女眷躲在屋舍之中外,其余所有的男丁皆手持兵刃与早先安排的护府人员一同迎敌。站在府院中央的徐初霁,身穿赤红色的盔甲,手持一柄锋利的短剑,正临危不惧地指挥着众人,阻挡袭击者冲进院子。
老徐府内亦是如此,因徐清臣留守皇宫不在府内,所以守府拒敌的重任就落到了夫人周沐心的身上。周沐心与徐初霁的装束一样,都是身穿赤甲,只是手中的兵器不同,此时紧握在周沐心手中的是两把雌雄双剑,双剑的剑身细长,钢韧极好,锋利的剑刃处带着清冷的寒光。因老徐府中习武之人不多,迎敌的皆是五皇子康世颢之前派来的羽林军,以及提前调配入府的南营云州军。
两府外,数百名身穿黑衣的持械男子正奋力地冲击着府门,以及两座府邸的周遭院墙,试图攻进府院中大开杀戒,并且他们不停地将手中的火把扔掷到院内,企图将院中的屋舍点燃。
一阵阵的撞击声与喊杀声,以及闪在半空的火把光亮,早已惊动了周围的住户,但没有一户敢点亮家中的烛火,也没有一个人敢开启门窗观瞧,人们都是惊恐地躲在房中,不敢探究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袭击刚开始的时候,周沐心担心侯府中应付不来,临时调出了一些人去守卫侯府,因此,老徐府中的守卫较侯府中少了一些。正因如此,老徐府的应敌渐渐地有些人手不足,吃力了起来。
几番撞击之下,老徐府的府门终于被撞断了门栓,两扇大门也破裂地被冲开了。
周沐心见此,杏眼怒睁,银牙一咬,口中喝道:“其他人等守住院墙,守护屋舍的将士随我迎敌,一同把入府的贼人杀将出去。”说完,她双剑一挥,便向冲进大门的黑衣人冲去。
侯府中,一直居于屋顶最高处的哨卫发现了老徐府中的突变,他向着下方临阵指挥的徐初霁大声喊道:“大小姐,徐府的大门被攻破啦。”
徐初霁闻言心中大惊,她左右环顾了一下,冲着一人喊道:“何大哥,你且代我指挥这里,我带人从凝露园的角门攻出去,进老府增援长嫂。”
云来楼的何管事本就是云州军脱了军籍的老兵,久经沙场的他对于眼下的状况镇定如常。但他听到大小姐要出府迎敌,赶忙摇头道:“大小姐,你且守在院中指挥,让老何我领人过去,杀人的事该是我们做的。”
说罢,老何对着左右喊道:“广云昌的弟兄,二十人跟我过角门进老徐府,剩下的继续听从大小姐指挥,随我走。”说完,他便率人向凝露园跑去。
两府仅隔一条巷道,而且彼此的角门相对,院墙处的守卫一阵弓箭的掩护下,老何领着二十多名广云昌的人进入了老徐府。
周沐心的双剑已经刺杀了三名闯入的黑衣人,原本白皙的面容上溅了多处血污。虽然包括她在内的几十人不顾一切地在大门处拼杀,但由于门板已经完全破坏,没有了阻挡,大量的黑衣人不断地冲杀进来,而其他各处的守卫又无法给予增援,因此,老徐府在此刻处于了险困之中。
又是一阵冲杀,再次有十几名黑衣人冲进了院子,与周沐心等人厮杀在了一起。
突然,一名黑衣人挥刀冲着周沐心的眉间砍来,周沐心左手抬剑挡下了这一刀,右手剑即刻向前,狠狠地刺进了那人的胸膛。可就在这时,一道破风声自她的身后响起,一柄短刀带着风声劈向了她的脊背。
因手中的雌雄双剑皆在用处,周沐心已是无法即时地转身来防,因此,她强咬牙关,紧绷脊背,准备用身体生生地抗下这一刀。
就在这紧要关头,何管事与广云昌的人及时赶了过来。
老何见周沐心危急,忙飞身上前,将其右手的钢鞭前伸,抵在了周沐心后背上,拦下了劈来的短刀,左手鞭猛地挥起,大力地抽在了使刀之人的头上,那人的头颅霎那间被击裂,脑浆迸出,劈下的短刀也瞬间失去了大半的力道。
虽然短刀失了力道,但终究还是将周沐心震的向前踉跄了一步,嘴角有血丝流出。她回头见是老何,不顾嘴角流出的血液,急声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初霁那边怎么样了?”
老何一边挥舞着双鞭杀敌,一边口中回答道:“大夫人放心,侯府那里守的稳妥,没人能攻的进来,咱们再坚持一下,唐铎大人就会赶过来了。”说着,他挥起一鞭,抽倒了近前的一名黑衣人。
此刻,扬武将军唐铎率武卫营中亲属自己的军卒已杀到了将军巷东,本有樊胜安排的一些人守在巷东,以策应黑衣人。但在唐铎的一番冲杀下,那些人便已溃不成军,四散奔逃,让开了道路。
望着巷子里的火光冲天,与传入耳中的阵阵喊杀声,唐铎将手中的马槊一挥,急声喊道:“将士们,随我一同冲进去,杀光这些逆贼。”
喊罢,唐铎纵马前冲,似短剑般的槊锋左右劈挑,在众多黑衣人把守的巷子里杀出了一条血路。其后跟随的武卫营将士见自家主将一马当先,各个也是不甘落后地奋勇杀敌,与留守在巷子里的黑衣人战在了一起。
唐铎冲击的速度极快,手中的马槊更是如同索命的阴刀一般,几个瞬间,十几名黑衣人便死在了他的槊锋之下,自己也纵马冲到了侯府门前。
近战之下,唐铎身子于马背处下探,猛地用槊锋将身左的一名黑衣人扎在了地面上,自己也就势一纵,飞身跃下马来,随即双臂用力一挑,将槊锋上的死尸甩了出去。
唐铎本性粗躁了些,又不修学问,因此,他在朝中官职并不高,但此人的资历却非常人可比。
唐铎自幼习武,因唐家与曾家交好,刚及束发之龄的他便跟在了都威将军曾文诚的身边。后来在几次战事中,唐铎均在九死一生的险境中得到了曾文诚的救助,因此,他一直感恩于曾文诚。
或许是唐铎的勇猛忠诚让人赏识,一次战事中,曾经的怀王也是当今天子康睿看中了他,将其调到了自己的身边,任近侍卫总领。如此之后,唐铎便一直跟随着康睿,直到康睿承帝位后,他也做到了扬武将军一职,担负起守卫京都洛邑内城的重任。
当下,唐铎如此拼命,一则是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些人便是要谋害天子的帮凶,身为皇帝的挡死之臣,唐铎是决不允许这样的危险存在的,因此,他要杀光这些人。
二则,唐铎知道婉珒在侯府中,这是曾家仅存的一点骨血,他不能让婉珒有一点闪失,不能让这些杀贼靠近婉珒半步,因此,他还是要杀光眼前的这些人。
如此一来,唐铎虽然身在黑衣人的包围之中,但他却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在他不起波澜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在他血红的双眼中也只有一个景象,死人。
侯府内的哨卫注意到了府门前的动向,他即刻地向徐初霁喊道:“大小姐,府门外有人赶过来了,像是武卫营的唐大人。”
徐初霁闻言,精神大振,举起手中的短剑高声令道:“院中的人听命,除了院墙处的守护,其余所有人随我出门与武卫营一起杀敌。”
侯府中持刃的人多数都是云州来的人,各个都是沙场中拼杀过的。
这些年,他们或在府中做活,或在外边办事,早已远离了血腥。但他们骨子里终究是杀过人的士卒,那份曾经的搏杀快意始终让他们无法忘却,不仅无法忘却,而且还极其地渴望能重温。
当听到大小姐一声令下后,这些人仿佛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往昔上阵杀敌之刻,每个人都热血沸腾,眼中露出了嗜血的光芒。
府门外,武卫营的人已经跟了上来,并陆续地分队向两府的袭敌围将过去。
就在唐铎于黑衣人群中,将手中的马槊绕身而挥之际,突然他听到一阵门栓的响动声,随即,侯府的府门大开,一群人冲杀了出来。
冲在最前的是一名身穿赤甲的少女,只见她一把短剑挥舞如风,每一招每一式都是那般地狠绝,直击敌手的致命之处,犹若久经战阵的军卒。
见一名黑衣人倒在了徐初霁的剑下,唐铎将马槊一挥,击杀了身前之人后,豪爽地笑道:“丫头,你这手上的功夫不错,是徐家的人,没丢老徐将军的脸。”
徐初霁闻言,更是起劲地拼杀了几人后,口中回道:“唐叔,您帮侄女护住大门,侄女领人向那边去了。”说着,她向左边的老徐府处扬了扬头。
唐铎笑着回道:“去吧,丫头,我的人已经过去了。这里有你唐叔叔在,任谁也进不去。”说着,他又大声地令道:“武卫营的弟兄们,给老子杀光他们。”
随着武卫营将士的杀入,将军巷中的攻守之态发生了改变,原本猖獗的黑衣之人渐渐地落于下风,并陷入了无法脱逃的困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