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父亲在你这个年纪时,都性格活跃,你这才几岁,就学起大人的深沉了,就不能与他们玩到一起了?”
“那些都是与安娜一样只长两张嘴皮子的小朋友,奶味还未褪尽。”
靳远航听到他这个形容,不由地笑了起来。
他至今还记得两岁左右的景浩然一边努力拉扯被靳安娜揪住的衣角一边口齿不清地反抗:“我不要同小baby玩。”
他这个性格,原来自小就有。
“你同班同学在你眼中,是不是也是奶味还未褪尽。”
“差不多吧,所以我想跳级。可你不是不准么。”景浩然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看来你不达目标誓不罢休。”
“根据校规,你们可以直接拒绝我一次。若符合条件,第二次申请我可以直接向校董会议递交。”景浩然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下半学期表现得蛮不错,除了那次帮张帅作弊,不过你们当时不打算说出来,表决那天肯定也不会说。嗯,我打算开学时再表现好一点,然后再重递申请。校董会议总共十个人,只要有六个人同意,我就能如愿以偿。”
靳远航暂停了手上的工作,转身看着他。
景浩然感觉到他的视线,亦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波澜不惊,一派淡定。
景浩然在学校里从不主动去办公大楼找靳远航,但校董事会总共十个人,靳远航是其中之一,其他九个都是与他共事十几年的老同事,有哪一个不知道景浩然与靳远航的关系?甚至他们每一个都曾抱过小时候的景浩然。
靳远航与校长是出生入死的交情,有什么话可以直接与校长商量,但其他八位董事,靳远航虽与他们交情不错,却不能推心置腹。甚至,靳远航若真的私下去一一沟通,反而算是违反规定。
军校的教官都是现役军人,而所有董事皆是军官。或许在事业单位或企业单位,会出现董事之间互相串通一气去对某件事做出统一决定的可能性,但不可能出现在奖惩分明的军校。
若靳远航不干涉,那么以景浩然遥遥领先的各门成绩,以及这个学期评分为“良”的操行,他申请跳级的请求几乎是十拿九稳地会被通过。
靳远航这才猛然发现他似乎亦掉入了一个被挖好的坑里。
要知道,这个“良”可是他亲笔所书。
凭心而论,景浩然不可能达到这个评分标准。
开学伊始他就入侵学校教学程序,将他班上的训练等级提高了两级,直到三天后,一班学生除了景浩然外全部累得爬不起来,教官才发现课程等级有错。
他亦乐此不彼地干扰学校监控系统,恶作剧更是层出不穷。但经过一年半的斗智斗勇,他已巧妙地掌握了做坏事的尺寸,虽造成不大不小的麻烦,却从未给学校还来真正的困扰。
而他的手段亦越来越高明,反侦察能力也变强。谁都能猜到是他干的,这所学校中每天精力旺盛过头的要找事消磨时间的也只有他了,可偏偏找不到任何证据。
每次被靳远航叫到办公室训导,景浩然既不承认也不反对,常常是那么一句话堵回:“或许是我,或许不是我,您必须要有证据。”
即使两人回到家中独处,褪去长官的头衔,靳远航借着叔叔这个颇有亲情的身份对他旁敲侧击,这个少年仍讳莫如深,让靳远航恨得咬牙。
可是两个月后学校忽然风平浪静,警报器不会半夜三更忽然狂叫不止,洗浴的学员们再未遇过满头都是泡沫时供水系统被锁死……而时常在执行命令时总一堆“为什么”的景浩然闭口如蚌,听话得让教官惴惴不安,生怕前方“高能预警”。
靳远航亦对这反常现象迷惑不解,直至收到景浩然的跳级申请,他才明白混世魔王改邪归正的真正原因。
他不希望景浩然跳级,于公,是他向景浩然说明的那个冠冕堂皇的原因,于私,是他希望景浩然能在他身边多呆几年。
高中与军校相联,一年年读下去,共需八年。
可对他来讲,才八年而已,时间太短了,眨眼间,两年已经结束。眨眼间,景浩然已经十六岁。眨眼间,景浩然就要毕业成为一名军人,去往一个他无法时时注视得到的地方。
景浩然会越走越远,直至走出他的视线。
对于他自己的亲生女儿,他反而没有那么担心,尽管有一天他的女儿也会出嫁,也会远行,但他知道靳安娜是一个贪恋亲情的人,她不会舍得离他太远,更舍不得远离景太太。
可是景浩然不一样,他微波不动的深眸里藏着血性,再深的情谊,他都能深埋心底。
若有一天,他决定远行,他不会回头。
靳远航之所以这么了解景浩然,是因为,曾经的自己也是景浩然这样的人物。
靳远航将跳级的事情直接驳回,为了弥补对景浩然的亏欠,他与校长商量,操行评分给了“良”。
但时至今日,他才知道,他被他养育了十六年的小朋友给算计了。
操行成绩未达到“良”,景浩然的跳级申请达不到向董事会提交的条件。
靳远航一直以为自己最了解景浩然,他现在才猛然惊觉,原来是景浩然最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