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又过了半盏茶时间,常容才慢慢起身。
直挺挺站着,不紧不慢吃着桌上的饭菜。
他虽然饿狠了,但仍想维持做人的尊严,不想被旁人看笑话。
美人用膳的场面好养眼,戈雪盯得目不转睛,而当事人却吃得哽咽难耐。
见他吃得缓慢,好心把茶水给他斟上,“慢点吃,这有茶。”
用膳的手又是一晃。
等他放下筷子。
她期待问:“好吃吗?”
跟老母亲养儿子没差。
常容十分不适应这样子的戈雪,他侧过头低声道:“好吃。”
“好吃就好,我专门让人准备的。”
专门准备的?
难道是专门为他准备的?这个念头刚出来就被瞬间否决。
不可能,常容,清醒一点吧!
别被她迷惑住,以前受的伤忘了吗?妹妹也是她害的,都忘了吗?
“这个给你吧!”戈雪将步摇丢到他怀里,随后起身合衣躺在窗边的软榻上。
懒懒抬手,“有点累,你来帮我按按头。”
他没听错吧?
按……头……
常容难得面上呈现皴裂尴尬的表情。
见她并无玩笑之意,“小姐,男女授受不亲。”
他宁愿再被她打一顿也比这种艰巨的任务好。
戈雪闭上眼睛,娇声有气无力,却像一张蜘蛛网让人无处逃脱,“知道我是小姐就别多话,我喜欢听话的孩子。”
常容被这温柔腻人的话搅得思绪万千,窗外的芙蓉花瓣被风吹进床榻,落到那女人身上,白衣楚楚,似仙梦幻……
他居然觉得那人比芙蓉更为惊艳。
病症了。
抛开乱七八糟的想法,他靠近软榻。
犹豫许久后,终是红着耳朵,抬手放在她额间两侧,轻轻揉捏。
细腻光滑的触感让他指尖滚烫。
本来想逗逗他,没料到自己在力道适中的手法里居然真的睡着了。
常容看着她熟睡的面容,机会就摆在眼前。
有那么一瞬间,想掐住她的脖子,了结此人,以报她施加给自己和家人的痛苦。
但想到她会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没有鲜活的样子,却有些烦躁和隐隐不安。
明明是翩若惊鸿为何会做那凶恶之人……
一个时辰后,戈雪醒了。
常容还站在榻前保持着按摩姿势,看来他未曾停歇。
她懒懒坐起身,“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后退两步跪下,拉开二人距离,“没有小姐的吩咐贱奴不敢离开。”
“把袖子撩开我看看。”突然又提出这种无理要求。
他今天被她吓到太多次,常容红着脸言辞结巴,“贱……奴……奴不敢……”
她想干什么?
开始羞辱自己了吗?
戈雪失去耐性,“废话真多。”
几步移到他面前,强硬拽过他右手撩起袖口。
左右看了看,“好些了!”
伤口虽然很红,但已经消炎,有愈合结痂的迹象。
常容无处逃脱,面色爆红,手臂僵直。
那晚她给自己上药,黑灯瞎火,他即使不自在也看不出来。
但现在是大白天,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她身上飘来的淡香清晰可闻。
戈雪又拿出一瓶伤药塞到他怀里,“剩下的你自己拿去涂吧!快点好起来才能帮我干活。”
屋内的常容几乎是落荒而逃,手上的药瓶滚烫无比。
那女人是想自己伤好了更好折磨自己吗?或者这是种新的折磨方式?
他只有靠这样想来平复自己的混乱心绪,按压下胡乱思考。
“呆子!”戈雪笑着靠回软榻。
匆匆一瞥常容颇凌乱的步伐,红裳端着参茶,“小姐,你此番的用意是?”
常容不是在伺候小姐吗?
反应好奇怪,活像被小姐轻薄了似的。
戈雪慵懒地像只狐狸,拈起身上的花瓣细嗅,“红裳,你老实说我以前是不是对他太过分了?”
“小姐……”红裳面色有点为难。
虽说以前是过分些,但这段时间小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对一个微不足道的下人来讲,平心而论是足够的。
“看样子你也这么觉得。”戈雪端起参茶细品,“放心吧!你小姐我看在他长得好看,读书用功的份上,以后不会在难为他。”
红裳眼眶一热,“小姐仁慈。”
小姐是真的变了,太好了。
东侧竹院,深静悠远。
紫芙老老实实跪在地上,“表小姐,她将那奴才搬到了西厢房去了。”
言语间尽是愤懑不屑。
任玉姗手一抖,差点将刚涂好的指甲劈断,“她为什么突然对这个贱奴上心,想干什么?”
难不成她也做了同自己一样的梦?
不……绝对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