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雪临睡之际,喻义打来电话。
“女儿,在姨妈家里习惯吗?”
她起身打开电脑,语气漠然,“还好。”
“钱不够给我说,爸爸给你转。”
“够。”
转账在这里有什么用。
“别怪爸爸把你送走,等你妈情况好些你再回来就是了。”
“嗯!”手机点开扩音,放置一边不理会。
电话里的人不忘提醒她,“别忘了学习啊!高考不能耽误。”
她不耐烦直接三言两语挂断。
在这里她能放下压力,不用被逼着练琴跳舞,不用去想那些糟心的事情。
严连芬告诉她,他叫许长夜,三十一岁,单身多年,是个很好的人。
“许长夜?好人?”她撑着下巴呢喃。
早上九点,她被尿憋醒。
这个点沈琼芳应该去打麻将,李兴国去砖瓦厂做工,家里估计没人。
吊带睡衣外面披了件空调衫。
厕所门开,同李珍碰个照面。
李珍对上她修长的脖颈锁骨,性感的睡衣,立刻摆出一副鄙夷状,“狐狸精!”
穿成这样,勾引谁呢!
戈雪不动声色扫到她脸上卡粉的隔离霜,嘴上不均匀的大红色口红。
化妆技术有待提高。
环抱着手臂,噗嗤笑出声,“羡慕就直说,不用拐弯骂人。”
苗雨说这里的人纯朴善良,看来也不尽然。
这算是她发现的第三个好玩的人物。
李珍后槽牙紧咬,“不要脸,谁羡慕你,识相赶紧从我家滚出去。”
懒得理会,她走进厕所砰地关上门,“要我滚,行,你先让你妈把收的钱还我,真当你家是金窝窝,老娘的狗住的都比这里好。”
说笑了,她不养狗,能气人就行。
李珍站在门外,脸色异常阴郁,大红色嘴唇子不规律抖动昭示主人的怒气。
同许长夜约定好的时间,这次除了穿着,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刻意在唇上涂了一道奶茶色唇蜜。
打远处就看见一个大红色身影蹬着坡跟凉鞋,撅着曲线,靠在柜台,也不知那破碎的玻璃能否承受得住体重。
稀奇,这么些天,除了自己来的第一个顾客。
她不慌不忙斜靠在桃树下看戏。
方悦向下拉低领口,风景美好,“许哥,我家水管爆了,能不能帮我修一修?”
男人不为所动,“今天没空!”
她风情一笑,撩开黄色大波浪,“那明天,说好了啊!”
拿着一袋盐,扭着腰出门,树旁的尤物自然而然成为女人眼中的焦点。
她片刻惊讶后,撩着头发,笑若菊花,“哟,小妹妹来买什么?”
戈雪回敬一笑,“不买,找人。”
方才的对话场面被她看个一清二楚,许长夜居然好这口?
方悦心神领会,朝她眨眨眼,“年纪轻轻眼光挺好,不过……走了!”欲言又止,扭腰远去,香脂味飘散十里。
戈雪莫名有些气恼,那种感觉就像自己盯上的玩具被人抢走。
“许长夜,她是谁?”双手大力一拍,撑在柜台。
许长夜缓缓拿出一叠百元大钞,“表钱五千。”
“我问你她是谁?”不死心追逼着。
对方或许觉得此刻她像一个讨厌的精神病。
明明他就是一个只见过几次的陌生人,多管闲事。
但她控制不住内心的不安,不喜欢事情偏离掌控,想发泄。
修水管是什么意思,不信他不懂,那个女人明晃晃的勾引。
他摸出一盒烟,“没事别挡我做生意。”逐客之意明显。
戈雪被气笑,冷冷问:“好!不过我这表怎么才卖五千?浪琴的,原价十万,再怎么也能卖两万吧!”
他越不想理自己,她偏要找事,想看究竟如何能激起他的情绪。
终于,他浓郁的眉毛动了动。
上下唇欲言又止后吐出三个字,“分期付!”
他没有生气,一丝情绪也没有。
戈雪有些泄气,自嘲轻笑,“许长夜,你一个人单身太久,寂寞了吧!”
出奇,他还是没有半分气恼神色。
这个人有没有脾气?
双手枕着头,客气而疏远,“小姑娘,我们不熟。”
她低下头,视线与他齐平,水波流转,眼尾轻挑。
带点撒娇,意味深长道:“以后会熟,你的品味可真是……够高的。”
裸粉色唇彩一张一合,清晰地看清里面的小舌。
像一颗快成熟的樱桃。
樱桃走了,光明正大顺走他的烟盒。
许长夜看着空荡荡的柜台,烦躁不堪,重新摸了一包烟。
打火机按了几次才点燃。
笔记本电脑上面明晃晃的水渍提醒戈雪开机无望。
诸事不顺。
戈雪烦躁得想揍人,点燃一支从许长夜那儿顺来的烟。
“咳咳咳……”廉价的烟呛得她全身疼痛。
什么玩意儿,难抽死了。
她掐灭烟蒂,心中烦闷之气包裹着,像一条濒死的鱼,逐渐呼吸困难。
想到那女人的模样撅着屁股让男人去她家修水管,积郁之气更浓重。
逐渐双眼泛黑,冷汗逼出,有晕厥的趋势。
她坐在地上,坚持从床下拖出行李箱。
东西翻得四处散落。
终于找到那个已经许久未动过的抗抑郁症的药瓶。
哆嗦着倒出一把,直接干吞而下。
有几粒药片落在地上,任由它旋转着裹满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