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娘子?”
见到纪洇,林掌柜面露讶色,赶紧迎了上去,“您怎么来了?”
纪洇浅浅一笑:“我与阿歧准备离开吴州了,临别前,想再来拜访一下林掌柜。”
说完,纪洇便将手里的礼品递给了林掌柜。
“这是我备的一些薄礼,希望林掌柜莫要嫌弃收下。”
“这……”
林掌柜仍是笑着,眼神却带着犹豫,并没有去接。
“您收下吧,虽然这些不足以谢您这些年的照拂,只是一点绵薄的心意,还请林掌柜莫要拒绝。”
说完,她也不等林掌柜说话,直接将礼品塞进了伙计手里。
林掌柜只好拱手,笑着道:“那林某便收下了。”
顿了顿,又接着开口:“苏娘子当真是要离开吴州?”
纪洇点了点头,可又叹了口气,神情浮现出一抹无奈和忧色:“原本是想这几日走,可阿歧昨日不知为何突然病倒了,这日程怕是要往后推一推。”
闻言,林掌柜下意识松了口气,可想到苏歧病倒,他的表情便有些不自然。
人为何会病倒,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若是他知道自己这些年吃用的药,是与自己妻子有染的男人供给的。
他不死也会气没半条命。
苏大夫病倒,倒是在意料和情理之中。
昨日表现得再如何平静,可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会不疼呢?
但转念一想,苏歧昨日便已经登门来过药铺一次,为何今日纪洇又再过来一次?
只是为了道谢?
可苏歧现在病着,她现在应该着急的是苏歧的病,在家中照看才是……
除非,她这趟过来,依然是为了苏歧。
林掌柜心里一紧,脸上的笑却没有变化,“苏娘子过来,可是为了再抓些药?”
纪洇神情温和,“抓药是其一,其二是想问问林掌柜,可否让我见见祯儿?”
“阿歧这次病倒,是在送走祯儿之后。我便想许是阿歧不舍,您也知道,我与阿歧曾有一子,只是早夭离去,这一直是阿歧的心结,我也……”
林掌柜了然,忙不迭地道:“自然,自然,其实昨日小公子回来后,还一直念着苏公子和娘子呢。”
“只是小公子此时正与我家主人在一起,您先随我去里间稍坐片刻,待我去禀报主人可好?”
纪洇没想到林掌柜答应得如此之快,心中不觉有些微异,但还是苏歧的病因占了上风,她只能暂时按下心里的异样,微微一笑:“那便有劳林掌柜了。”
林掌柜忙道:“不打紧,不打紧的,苏娘子请随我来。”
进了里间,纪洇才发现这林掌柜比她想象中还要富有。
且不说内间摆设无一不精致。仅仅是花瓶中插着不该是这个时节开放的桃花枝,便可知晓其中的讲究。
贵气中透着雅致。
“娘子在此稍坐。”
纪洇只听林掌柜说了这么一句,门便从外面关上了。
她目光却紧紧盯着那枝桃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的气息,她忽然觉得胸口的呼吸有些困难。
纪洇别开视线,走到一旁椅子上坐下。
外面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柩洒了进来。淡淡的温暖落在她身上,纪洇也不知怎么了,忽然觉得泛起了困意。
她摇了摇头,试着保持清醒,可脑袋却愈发昏沉。
这时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迷迷糊糊间,只见一抹小小的人影试探地走了进来。
檀香的味道渐渐浓郁,沉沉的困意席卷来,纪洇什么也没有看清便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纪洇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太阳早已西沉。
她惊了一下,下意识想要起身,这时却觉得小腿那里有些发沉,她动了动腿似碰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
纪洇朝那个方向看去,只见男孩此时正蜷缩着小身体,靠着她的小腿熟睡着。
软乎乎稚气的脸蛋睡得香甜,纪洇瞬间就僵住了身体。
她心脏扑通扑通跳着,大脑一片空白。一时也不知作何反应。
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地俯下身,将祯儿轻轻地抱起,放到旁边的坐榻上。
看见一旁衣架上的披风,顿了顿,她还是走过去取了下来,将它盖在了祯儿身上。
然后才站起身,刚一转身,屋门传来“吱呀——”的声音,从外面被推开。
一抹玉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时,纪洇浑身的血液都像被冻住了。
那双漆黑的眼瞳闪过一抹讶色,接着很快便被欣喜和笑意取代。
“阿洇。”
空气中的檀香不知不觉淡去,新摘的桃花的芬芳慢慢地飘散开。
这个味道永远烙印在了纪洇的心里。
往后不论过了多久,不论何时、何地,每当她闻到桃花的香气,脑海中都会自动浮现出今日的场景。
胸口的闷意让她透不过气来,她扶住坐榻的扶木,视线落到熟睡的祯儿身上。
看着他的侧脸,纪洇眯起眼睛,密密麻麻的针扎一般的疼痛从她脑袋里蔓延开。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萧宫台眼中的笑意慢慢淡去。
可她脸色白得吓人,到底还是担心,萧宫台快步走了过去,半拥着她,缓声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纪洇却犹如惊弓之鸟,毫不犹豫地推开了他,自己也往后退了好几步。
再次拉开了他们的距离。
萧宫台脸色有些难看,可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当然知道她这般的原因。
“你食言了。”
纪洇冷静下来后,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饶是萧宫台知晓她对他无情,此时心里也不由地发凉。
若说她不在意他,他明白。可是她竟连祯儿这些年如何,半句不曾提及……
心里如何难受,他面上却丝毫不显,他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袍,看向她时,唇角还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怎么,你现在可是要掐死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