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那两具尸体的确是张氏和孙青云,死了大概有了一月。”
“张氏被拔了舌头,再被利剑刺中要害,孙青云则被砍了右手,同样再以利剑刺中要害。”
仵作不偏不倚如实禀报着。
孙荣和孙钱跪在堂下,眼睛通红。
“大人!大人!一定是纪洇杀了我娘和弟弟!”
孙荣喊道。
县太爷目光落在堂下跪着的纪洇和苏歧身上。
这段时间已经有四桩案子都是和这位纪掌柜有关了……
谁没事乐意往衙门钻啊。
倒霉孩子。
倒霉孩子·纪洇拱手,“大人,此事与草民无关。”
县太爷拍了下惊堂木,“肃静,本官一个一个问。”
“孙荣,你说纪掌柜杀了张氏和孙青云,你有何证据?”
孙荣一愣,“她,她跟我娘和弟弟有过节……”
“那也是张氏和孙青云先诋毁纪掌柜在先,纪掌柜报了官,本官那日亲自断的案,你娘跟你弟弟都挨了罚,纪掌柜为何还要去杀了他们?你说纪掌柜杀人,本官要看证据!”
孙荣眼神闪了闪,低下头,没再吭声。
旁边沉默着的孙钱开了口:“大人,草民虽然没有证据直接证明纪掌柜杀人,纪掌柜同样也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没有杀人,草民妻子跟儿子近日只得罪过纪掌柜,只有她杀人的嫌疑最大!”
跪在后面的芷兰抬起头,厌恶地看向这对疯狗似的父子,“你自己都说是近日,那说明你妻子和你儿子也不是好相与的,以前肯定得罪过不少人,不如将他们都拉来一个个问,说不定凶手就是其中之一呢,怎么偏偏就紧咬着我们掌柜的不放!”
“牙尖嘴利的臭婊子,我揍死你!”孙荣气得抬起拳头就要去揍芷兰。
李木连忙将人护住,这时衙差也过来将孙荣摁住。
县太爷重重拍了下惊堂木,“大胆孙荣,你当衙门是你的肉铺不是!什么话都敢在本官面前说,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官了?来人!先将孙荣拖下去打十个板子!”
孙钱想求情,被县太爷一瞪,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孙荣被拖下去了。
县太爷气得不行,“孙钱,我且问你,你们是何时何处寻到张氏和孙青云尸首的?”
孙钱道:“是两天前在村子的一片树林找着的。”
“也就是说你们之前有二十多天都没见着过人,既然找不到人,为何不来报官?”
“回大人,一个月前草民去了临川县买种猪,大儿子孙荣则是去了李家庄收账,那段时日草民和老大都不在家,只有我妻子和小儿子青云在家,等我们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家里已经许久不曾有人住过了……”
说到这,孙钱忍不住哽咽起来。
“草民和荣儿只是听说草民妻子近日得罪过纪掌柜,一时冲动,这才前来质问。”
县太爷捋了捋胡须,“如此说,你们没有证据证明纪掌柜杀人。”
孙钱一愣,点头,“是,大人。”
顿了顿,他又喊道:“可纪掌柜也不能完全说没有嫌疑啊大人!”
“大人,草民有些问题可否问问仵作大人?”
纪洇烦透了这对父子,她已经没有耐心再继续在这耗下去了。
县太爷同意了。
纪洇看向站在一旁的年轻仵作,“敢问仵作大人,能否验出张氏和孙青云一月前死亡的具体时辰?”
仵作想了想,“我可以一试,不过却不能保证。”
跪在一旁始终安静的苏歧这时开口:“大人,草民是名大夫,不知可否协助验尸?”
县太爷打量着双眼蒙布的苏歧,面露犹豫,“这……”
苏歧属于纪洇那边的,这验尸结果出来不管如何,都说不准是否会有偏倚。
何况他不能视物,怎么验尸?
“大人,主验人依然是仵作大人,草民不碰尸身一分一毫。”
仿佛猜到了县太爷的顾虑,苏歧又做了保证,语气沉稳,不见一丝焦躁。
县太爷和仵作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讶。
仵作先对县太爷点了点头。
县太爷这才允了。
苏歧起身的时候,纪洇不安的拽了拽他的衣袖,他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跟随仵作进了停尸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孙荣挨了板子已经被带回了公堂。
这次收敛安静了不少。
纪洇却过得无比煎熬。
终于,仵作和苏歧一前一后从拐角走了出来。
苏歧步子平稳,没有一点停顿的朝纪洇的方向走去。
重新在纪洇身边跪下,他轻声道:“无事了。”
纪洇点点头,在旁人看不到角落,悄悄握住了他的一片衣角。
察觉到纪洇略带依恋的小动作,苏歧忍不住放柔了神色。
仵作那边已经开始禀报验尸结果。
“大人,下官和苏大夫查出张氏和孙青云身上皆有当日行刑后的伤,一般人挨了板子,臀部不会立刻肿胀,一般是在一个时辰之后,在此之前血凝不散,温度也相对较高,发烫也是正常,甚至会出现渗血的情况。”
“但方才下官发现孙青云的伤处没有肿胀,甚至淤血未散,便凝固了,渗血的伤处也没有任何处理,显然是出了衙门后,还没有回到家处理伤处,这个时间里遇害的。”
“下官猜测,遇害时间也只在二人出了衙门后的一个时辰内。”
县太爷瞥了一眼苏歧,他问仵作,“为何之前没有发现?”
仵作面露尴尬,“下官之前也发现了,只是不敢确定,还是苏大夫提点,下官验证了一番下官才确定下来。”
他身为仵作必须严谨,分毫不能出错,否则可能会影响到判案。
不过有一说一,他学艺不精,这点他该自省。
这位苏大夫当真厉害,说不碰尸体就真的不碰,眼睛不能识物,可是懂的东西一点都不比他少。
县太爷也知道仵作的意思,没有追究,摆了摆手,便叫他退下了。
“纪掌柜,本官问你,一月前你离开衙门后去了何处,待了多久,见过何人?”
纪洇松了口气,这题她会,答道:“回大人,草民一月前离开衙门后,便带着店中伙计去了百品阁用饭,孔范童也在其中,大约待了两三个时辰,那日我们人多,酒楼伙计大概还是有印象的,大人派人前去一问便知。”
县太爷心中有数,派了衙差前去百品阁询问。
“孙钱孙荣,若纪掌柜所言属实,你们可还有怨言?”
孙钱没说话。
这时孙荣瞥向苏歧,突然喊了起来,“大人!这人根本不是个瞎子,他之前进烟雨斋一只手就扭断了我胳膊,是个练家子有功夫在身上的,草民打听了,那个谣言里又不是只有纪掌柜,还有他苏大夫呢!可一个月前这个苏大夫压根就没来公堂,不可能与纪掌柜去酒楼,他堵在半路杀我娘和弟弟的嫌疑更大!”
县太爷目光落在苏歧身上,带着打量和探究。
纪洇瞬间握紧了手,她第一次,第一次对一个人动了如此强烈的杀意。
先是咬死她杀人,可现在派去百品阁询问实况的衙差刚走,他就迫不及待把目标转移到了苏歧身上……
就好像,之前的一切不过是铺垫罢了。
现在才进入正题。
为什么呢?他不过是个卖猪肉的,目不识丁,脾性如此火爆,怎么会想得如此清晰缜密。
捏准了苏歧那日不曾来过公堂,也不曾与她在一起的致命点。
现在又多了一条苏歧会武功的把柄……
每一条都在把苏歧往死路上逼。
一个月前,他们父子当真一个去了李家庄收账,一个去买种猪了吗?
太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