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了要死了!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救纪掌柜!”
洪亮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扯着嗓子吼道。
下人们也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就去拉青峦。
谁知道青峦的手就跟锁在了纪洇脖子上似的,众人又不敢用力,瞧纪掌柜那纤细的脖颈,真怕人还没被青峦掐死呢,就先被他们折了脖子……
纪洇艰难的推着青峦,“为,为什……”
青峦仍是掐着她的脖子,充满恨意的看着她。
纪洇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涣散的时候,脖子的力道忽然一松,有一滴温热滴落到她脸上,她愣愣看着青峦……
仿佛又看到了那日他唱完戏后,被她叫来身边时,回答她问题时的模样。
温顺乖巧。
在外人看来,纪洇仍然被青峦掐着。
洪亮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忽然看到旁边用来铲鸡屎的铁锹,眼神一狠,管不了那么多了,抄起铁铲就朝青峦头上砸去。
“不要!”
纪洇撕心裂肺地大喊,却还是晚了一步,青峦却朝她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血液从他后脑汩汩流淌出来,汇成一滩。周围的婆子和下人吓得大叫起来。
有什么画面刺进了纪洇的脑海,疼得她脸色发白,可她也顾不得这些,慌乱的去扶青峦,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朝面前的洪亮喊道:“还有气,快去叫大夫!”
洪亮绷着脸,朝旁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白着脸连连点头,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你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大夫很快就来了……”
纪洇眼眶酸涩难忍,不停地说着话,拍着他的脸,想让青峦保持清醒。
青峦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慢慢挪动另一只沾满血的手,轻轻在她柔软的手心轻轻写着。
他用尽了力气,但写的很慢很慢……
纪洇却不敢动,等他终于写完,将她手心轻轻拢起,肩膀却慢慢垮了下来,那只沾满血的手就这么搭在纪洇的手上,身体渐渐没了起伏。
大夫也来了,手放在他人中一探,摇着头叹了口气。
……
青峦被盖上白布抬了出去。
“他毕竟跟过你,方才敲晕他便是,何必下那死手呢?”
纪洇跪坐在地上,紧紧攥着手心,声音艰涩难忍。
洪亮却久久没有应答。
纪洇缓缓起身,身体微微晃了下,洪亮去扶她,却被她躲开。
“人都死了,多花些钱,葬个好点的地方,若是舍不得银钱,那就由我来出。”
洪亮再次沉默下来,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发出一声嗤笑,语气有说不出的讽刺:“纪掌柜莫不是觉得自己很大方?”
纪洇皱了皱眉,抬头去看他。
洪亮却不看他,盯着地上已经凝结的血滩,表情透着悲凉,“纪掌柜,青峦今日若不曾动你,或许还能苟活几日,可他动了,就必死无疑。与其让别人折磨他死去,不如我亲手了断给他一个痛快。”
听到这番话,纪洇只觉得浑身发寒,她颤了颤唇,洪亮却背过身去,“你若不想我也落得和青峦一样的下场,就不要问我。”
纪洇哑了声。
……
外面。
“你有看到我家小姐吗?”
香儿抓住一个往外走的客人问道,久久不见纪洇,她急得一头汗。
早知道就不看戏了。
竟然把小姐弄丢了。
香儿急得快哭了。
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从一处转角出来,香儿眼睛一亮,跑过去抱住了纪洇,“小姐您去哪儿了,我还以为您不见了,吓死我了,幸好您……”
香儿抬起头,目光触及纪洇脖颈那里的掐痕,瞬间就哑了声。
再开口时,香儿声音带了哭腔:“小姐,这是谁做的?您怎么这么倒霉啊,总遇到这些事……”
纪洇脑海中不停琢磨着洪亮的那番话,心底有什么令她惊惧的答案快要呼之欲出,可她偏偏抓不住,怎么都抓不住最关键的那一点……
还是香儿的哭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将她从泥潭里拉了出来。
她下意识拿出帕子去擦香儿脸上的眼泪,“不哭了,我没事,别担心。”
香儿打着哭嗝,两只手抹着眼泪,“小姐,您下次去哪儿一定要带着香儿,以后香儿不看戏了,要随时跟在您身边护着您,香儿就一会儿不在,您就让人掐了,叫香儿怎么放心呢……”
她说得严肃又正经,纪洇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心里似乎都轻松了些许。
刚一要抽回手,香儿似乎看到了什么,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咦?这是什么?小姐你手上怎么有血啊?”
纪洇一愣,这才想起来青峦临死前在她手上写过什么。
她看着被帕子遮住的手心,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很怕。
为什么要怕呢?
纪洇忽的攥紧帕子。
过了许久,她渐渐放松下来,眼神恢复了清明,面无表情揭开了帕子。
血字已经模糊。
可依然能看到那字的轮廓。
纪洇嗤笑一声。
这才刚刚入冬,今天还出了太阳,晴空万里,她却觉得寒冷刺骨。
“香儿,去倒杯水来。”
香儿察觉纪洇脸色不太好,闻言,点点头,跑去戏台那儿的客座倒了杯茶。
纪洇接过茶,全部都倒在了帕子上,等完全浸透,然后嫌恶地将手心那字用力擦去。
……
烟雨斋的生意有条不紊的经营着。
萧宫台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自酒宴过后,他就没有再出现过。
正好,纪洇也不想见他。
这日,纪洇受柳掌柜邀约来了一处酒楼。
“我不明白,吴川寅这么好的路子,你怎么就推给我了?不觉得可惜?”
柳掌柜眼里全是笑,从烟雨斋拉纪洇到百品阁,她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听她问这个,纪洇一点也不奇怪,也早有准备,继续沿用上次应对香儿的说辞说道:“烟雨斋底子太薄,吃不下这么大的单子,反倒会弄巧成拙,到时候反而不好,柳掌柜则与我不同,这荆州的脂粉行,放眼望去,没有比玲珑阁更有资格与吴管事合作了。”
柳掌柜眯起眼睛,看着纪洇没有说话,心里思量着:以她这些时日与纪洇的接触与了解,这丫头是个有野心的,看她这段时日经营烟雨斋的手段便知,她是不会满足永远拘泥在一个小小的青石县的。
推拒吴管事的合作,恐怕不止吃不下单子这么简单。
她若是想往外走,这么好的机会,撑死她也会接下来的。
可她为什么又把单子给她呢……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只是为了卖个人情?
柳掌柜看不明白了,这丫头的心思当真是难猜。
正想着,隔壁一桌食客交谈的声音突兀的打断了柳掌柜的思绪。
“你是说真的吗?烟柳巷藏着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