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疾驰,前方临近一处漆黑的宅邸,初见形状。
“王爷!”
看见萧宫台从马上摔下来,秦树骇得脸色大变。
他连忙翻身下马,扶起萧宫台,只见他脸上血色尽失,已经陷入了昏迷,而腰腹处还在不断流血,很快就将雪染成了红色。
秦树急得满头大汗,招呼了几个暗卫过来,将人抬进了宅子里。
大夫过来的时候,萧宫台腰腹的衣物都被血浸湿了,大夫不敢耽搁,抖着手去处理伤口。
换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
秦树守在门口,面色惨白。
暂时压下边关的西戎人,同时王爷也被偷袭受了伤,可王爷只是随便包扎了一下,没有给自己丝毫喘息的机会,便快马加鞭地赶回了荆州。
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马。
就是为了回来见纪洇。
秦树透过门缝,看见大夫神情严肃地在处理伤口,萧宫台面容苍白,那张脸便是昏迷也透着冷峻。
王爷这次……怕是栽了。
……
烟雨斋。
一连几日,纪洇都有些心神不宁。
萧宫台回了荆州的事并不曾传开,想来也是有意隐瞒的。
记得他说会来找她……
纪洇有些烦躁地将手里的书合上,从里间走了出来。
正好瞧见两个姑娘站在脂粉架那儿挑着脂粉。
一个姑娘正挑着,似不经意间瞥见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亮光,朝旁边的姑娘说道:“你这块玉当真是好看,哪里寻的?”
那姑娘腼腆一笑:“你说这个吗?这是我娘在马掌柜那儿买的……”
“……”
孔范童这时走了过来:“掌柜的,您发什么呆呢?”
纪洇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只是想起了一件事,你可是有事?”
孔范童便捧着账簿汇报这些时日的营收。
……
山峦上覆盖着一层还未消融的冰雪,空气中透着寒冽清新的清晰。
蜿蜒的石阶通向山顶。
“小姐,咱们来这做什么?”话音刚落,香儿就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哎呀,我竟忘了,小姐还有块玉佩寄放在这山里的寺庙呢!”
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太多,若不是那两位姑娘的提醒,纪洇自己也要忘了。
算算日子,其实早在半个月前就该来取的。
纪洇和香儿上了山。
寺庙建在半山腰处,所以纪洇也没有走很久,很快就到了。
一名年轻的僧人站在寺门前,捻着手里的佛串,闭目念着什么。
纪洇走过去,双手合十拜了拜。
僧人睁开眼睛,还礼后问道:“女施主可是来取东西?”
纪洇一愣,随即点头道:“前些时日我寄放了一块玉在贵寺,只是琐事缠身,误了时日来晚了。”
“无妨,是师父叫贫僧在此等候的。”
说着,僧人便从袖中拿了一只木盒,递给纪洇。
纪洇接过木盒,有些惊诧:“慧安大师知晓我今日会来?”
僧人点点头,面容平静无波:“师父在半月前已经圆寂,临走前吩咐贫僧今日在此等候施主,将玉佩交还,同时还让贫僧转告施主,此玉不能免灾,反会招致祸患,还请施主千万要收好,莫要示于人前。”
纪洇心中微微一紧,敛眸轻轻地点了点头,便招了香儿上前,将已经备好的银子递给僧人。
“多谢师父提醒,这是我的一番心意,还请师父收下。”
僧人双手合十,念了句佛语,并不曾收,只是说道:“多谢女施主,贫僧受师父指点,不能收受女施主钱财,还请女施主速速离去。”
纪洇这才隐隐觉得不对劲了起来,不由自主地摩挲起手里的木盒,当真是不详?
莫非慧安大师察觉了什么?
她不由多看了一眼僧人,看他表情一直都不曾变过,平静无波,怕是不好多问,问了也不会多说。
罢了。
下山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僧人方才的话,扰了心神,纪洇总觉得不大舒服。
香儿倒是乐观,在一旁安慰她:“小姐,你别担心,师父既然说这块玉不详,咱们回去将它收起来便是,改日另寻别的送给苏大夫不就好了?”
纪洇淡淡一笑,想想也是这个理,但是不知怎么了,忽然想起了萧宫台,心情比方才更加低落。
有他在,她与苏歧怕是难了。
下了山以后,没走几步,便看见前方一株光秃秃的槐树下,站着一道身影,长身玉立,静静望着她的方向。
是萧宫台。
纪洇眼皮一跳。
对上他犹如寒潭的目光,她脚步微微一顿,但却不能视而不见,终是走向了他。
萧宫台不曾动作,始终站在树下,等她走近的时候,眉眼才柔和下来。
他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天冷,怎么来这儿了?”
覆在她手上的温度却比这冰天雪地更加寒冷。
纪洇瞧他,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脸色却又掩饰不住的虚弱和苍白,她这才想起来他受了伤,不过她并不打算多问,只当没看出来,随口说道:“还有几日便过年了,过来祈福图个吉利。”
萧宫台点点头,牵住她的手便要走,眼尾的余光却瞥见了香儿手中的木盒,微微眯起眼睛,香儿呼吸一紧,下意识将木盒往身后藏了藏。
萧宫台挪开视线,目光落到纪洇身上,即便他什么也没说,却叫她感觉到了询问之意,不容糊弄或是拒绝。
“那是民女求的佛玉。”
萧宫台牵着她手的力气渐渐收紧,语气却很是随意:“为谁求的?”
纪洇垂着眼睫,没有回话。
萧宫台抬起她的下巴,又问了一遍。
有青峦和金捕头的前车之鉴,纪洇几乎可以肯定,萧宫台若知道苏歧的存在,或是知晓她对苏歧有意,苏歧的下场只怕会更加惨烈。
她赌不起。
萧宫台阴魂不散,搅得她原本平静的生活波澜不断。
纪洇抿着唇,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恨意。
此玉不详,定是不能再赠予苏歧了。
既然被萧宫台撞见了,恶玉配恶鬼,想来也是缘分。
纪洇眼睫轻颤,慢慢抬起了眸,清润纯澈,轻声道:“是为王爷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