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宫台回了御书房,批了一下午的折子。
李永福将端去的燕窝来回温了三遍,一直到傍晚的时候,萧宫台批完折子,便看也不看,将再次变凉的燕窝端起一饮而尽。
李永福收回了想再次将燕窝端走的手。
“去明觉寺。”
丢下这句话,萧宫台便绕出书案,李永福早已习以为常,连忙应了声是,快步跑出去准备轿辇。
秦树这时刚走到门口,见到往外走的萧宫台,便拱手道:“陛下,属下有话奏。”
萧宫台坐上轿辇,颔了颔首。
秦树跟在一边,开始回话:“如陛下所料,三年前那场大火并非是梅倾所放,她也是无意中当了别人的替罪羊。”
萧宫台单手支着头,望着前方,面上瞧不出丝毫情绪,“继续。”
秦树便将自己查的到说了出来。
“三年前,咱们安插在……那儿的眼线,其实是被闻呈岸杀了,后来估计便是他一直跟在……身边,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他就消失了。”
说完,轿辇上迟迟没有回应,安静得让秦树心底有些不安,他试探地往萧宫台那看去。
便见他已经闭上眼睛,缓缓道了句:“继续查。”
秦树止步,“属下遵命。”
此时已经到了明觉寺,秦树望着宏大的寺庙,只听里面不时地传来阵阵梵音。
忽然想起三年前萧宫台登基后,第一次前去礼佛时说的话。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她信佛,想必是有佛缘的。”
“朕求多了,佛祖感觉到朕的诚意,说不定她就能回来了。”
秦树半点不敢多言。
所谓纪洇信佛的依据,也不过是她去过一次青石县的佛庙罢了。
至于她能不能回来……
秦树只知道,人死不能复生。
是陛下看不清,或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
夜深时,厚重的黑色弥漫着整个皇城。
长明殿中没有一丝灯火。
奢华的布置和内设,在漆黑中隐约有几分冰冷和阴森。
层层叠叠的帷幔后,宽大的床榻上,缓缓坐起了一个人影。
那人单腿曲起,双手撑在身侧,披散着头发仰起头,盯着床顶看。
眼神漆黑无波,深处隐约透着一丝血红。
他赤着脚下了床,游走在帷幔中,犹如夜间的妖魅。
这时,一抹纤细的身影从帷幔外面站起,往他的方向走去。
“陛下……”
女人轻柔的声音传来。
萧宫台脸上闪过一丝茫然,接着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彩,“阿洇……”
那个身影一顿,不过转瞬即逝,反而加快了往他的方向走去的脚步。
萧宫台眼神却冷了下来,迅速拔出了身侧的长剑。
长明殿传出一声惨叫,惊动了守夜的太监和宫女。
李永福是最快赶进去的。
漆黑的长明殿燃了烛火,变得明亮起来。
只见一名穿着清凉的女子坐在地上,满脸的惊恐。
萧宫台提着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李永福见长明殿多了一个不该多的人,觉得头皮都要炸开了。
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他想也不想地跪下,“奴才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萧宫台并未理会,只问那女子,“谁派你来的。”
白珺哆哆嗦嗦地道:“是,是臣女父亲,白相……”
说着,她便哭了起来,“臣女是真心心悦陛下的。”
闻言,萧宫台勾起了唇角,眼中却含着淡淡的嘲讽。
“会忽悠朕出卖色相给你挣银子吗?”
白珺一愣。
他却继续说:“会为了甩掉朕,背着朕,给朕说亲吗?”
“会在朕不愿吃药时,忍着生气,也要一勺一勺地喂朕吗?”
“会在答应朕的求娶后,又扔下朕一人,悄无声息地死去吗……”
白珺怔怔地看着他。
他在说着另一个人的事,平淡的声音中却有着极致的压抑。
萧宫台转身,将手中的剑收回剑鞘,头也不回道:“朕不杀你,出去吧。”
李永福一点也不意外,陛只是性子捉摸不透,叫人不敢接近,这几年却并未杀生,待人宽和。
白珺知晓自己没了机会,再纠缠下去只怕会连累父亲。
她闭了闭眼,将腰间的一道小符解下,双手递给萧宫台。
“这是臣女母亲前年去金陵的佛庙求来的,可保平安,很是灵验,臣女希望它也能带给陛下平安……”
萧宫台盯着那张符,漆黑的眼瞳里极快地闪过一缕幽光。
他并没有拿。
漠声道:“出去。”
这次不等白珺说话,李永福极快地起身,招呼了两个太监,将白珺架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萧宫台也走出了长明殿。
他漫无目的地在宫中走着,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李永福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夜露深重,宫墙中传来刺骨的寒冷。
李永福瞧着萧宫台穿得单薄,有意提醒,可却觉得他身上给人的感觉,比这周围更加寒冷。
李永福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
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一缕日光透过云层显露出来。
萧宫台望着天边的微暖的色彩,淡声道了句:“备车,去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