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步入夏季,正值盛暑三伏节气。
在一处坐立在山脚下的县城,因为靠着山,又有不少树荫的遮挡,倒是多了几分凉意和清爽。
蝉鸣叽叽喳喳地叫着,空气中传来绿叶的清香,沁人心脾,便不觉得聒噪了,反而有种与世无争的安宁。
“苏娘子在吗?”
一名小厮一处雅致古朴的院落门口,和气地问道。
开门的少女打量了他一眼,随后笑道:“今儿不巧,我家娘子和姑爷上香去了,小哥有事与我说吧,等娘子回来我转告她便是。”
小厮便道:“是这样,我是来取上回老爷托你家娘子养的那盆蝴蝶兰……”
少女眨眨眼睛,恍然大悟,“是林老爷家的?”
小厮点头,“正是。”
“那就好了,我家娘子临走前吩咐过我,小哥随我进来吧。”
少女领着小厮进了院子。
院内摆放着各种花草,个个争奇斗艳,美不胜收,散发着馥郁的芬芳,当真是置身在花丛中一般。
小厮看得发愣。
少女熟练地游走在其中,很快挑了一盆在阳光下盛放的蓝色蝴蝶兰,将它搬了出来。
“林老爷托养的便是这盆,小哥看看如何?”
小厮瞧着花朵被养得娇艳欲滴,生机勃勃,脸上露出满意之色,将钱袋拿了出来,拿了银子给少女,“正是,有劳苏娘子了。”
同然后便接过花盆,往外走去。
少女将他送到了门口,准备回去的时候,只见不远处走来一名胖胖的锦衣男子。
走近时,男子便朝她拱手,笑眯眯道:“请问姑娘,此处可是苏娘子的住处?”
少女面露疑惑,此人面容白净,虽是男子,却透着一丝阴柔,不过穿着打扮倒是讲究不俗。
“正是,不知公子有何事找我家娘子?”
李永福面露喜色,“咱……我听闻苏娘子手艺精湛,养出的花是金陵一等一的好,正好我家公子要去上香,便想买几盆过去进献佛祖。”
娘子一盆都舍不得卖,还想买几盆……
少女心中这样想,嘴上却道:“我家娘子不在,盆花有数的,我不好擅自做主。”
闻言,李永福想也没想地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锭金子,“姑娘行个方便。”
少女看见金子,眼睛直了一下,又很快收敛,皱了皱眉,思索起来。
李永福也不催她。
然后便见她,犹犹豫豫,抠抠搜搜地竖起一根指头,“只能一盆,我只能卖一盆给你……”
“若还想买其它的,只能等我家娘子上香回来,您与娘子说才行。”
见她坚定,李永福叹了口气,一盆就一盆吧,总比没有的强。
反正能交差了便是。
……
李永福屁颠颠抱着一盆君子兰,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宅邸。
金陵离天京千里之遥,萧宫台坐了将近一个月的马车才赶到这。
正好又赶上了夏季最热的时候,李永福不敢让萧宫台晒着热着,只能自己往外跑,到处打听,置办礼佛的东西。
书房里。
“陛下,奴才买了这盆君子兰,出自苏娘子之手,您看看如何?”
萧宫台手里拿着书卷,闻言,便抬起了头,看到面前的盛放的君子兰,翠绿欲滴,透着鲜活的光泽。
刚要颔首,却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只有一盆?”
李永福就知道萧宫台会问,倒也不慌张,将方才那少女的话转述了一遍。
“陛下是微服出巡,奴才也不好拿出身份强买,何况是礼佛所用,到底还是要诚心些好。”
萧宫台面色微缓,似是赞同一般点了点头,“明日朕亲自去一趟便是。”
然后他目光落在那盆君子兰上,“今日就用这盆吧。”
“准备一下,随朕去金陵寺。”
闻言,李永福苦着脸,觉得还是应该挣扎一下。
“陛下,那金陵寺远在在山顶不说,那山也险峻得很,白相夫人前年去,也是白珺突发了急病,寻医无果不得已才去的……”
李永福说得很委婉,意思就是那儿危险,最好别去。
萧宫台贵为皇帝,万一在上山时遇到个不测,有个三长两短的,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萧宫台已经放下书卷,站起了身,一边理着衣袖,一边瞥了一眼李永福,“朕的话,你当是耳旁风?”
李永福:“……”
……
山顶周围缭绕着淡淡的雾气,一座古朴肃穆的寺庙静静伫立着,显得十分缥缈高远。
即便如此,山路上也能看到形形色色的行人,循着顶上传来的厚重规律的撞钟声,朝那儿的方向赶去。
寺庙里,一座莲花池旁。
主持双手合十,“多谢两位施主赠莲。”
一对年轻夫妻也学着他的样子还礼,然后便离去了。
这时有个小沙弥进来,走到主持面前,道:“师父,外面有位施主想要见您。”
主持面色不变,淡淡开口:“请他进来。”
来人一身浅青锦袍,步履沉稳有力,长发一丝不苟地冠起,面容淡漠,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浑然天成的矜贵和雍容。
来到主持面前时,他却双手合十行礼。
手掌上还挂着佛珠。
住持连忙还礼,“老衲受不起施主如此大礼,施主无需如此。”
萧宫台便站直身体,“我有一惑,不知主持能否解答。”
“施主请说。”
“我想寻找一人,不知她能否回来。”
主持半阖着眼睛,“施主想,便能;施主不想,便不能。全在施主一念之间。”
萧宫台心口热了起来,他克制地捻了捻手指,眼神渐深,“主持的意思便是……她还在?”
“老衲不过肉眼凡胎,生死一事,乃是天命。只能奉劝施主莫要强求,若执念太深,只会伤人伤己,结下因果。”
“朕只问你她能不能回来。”
萧宫台眼中落了一层阴郁,连身份也不再掩饰。
主持双手合十,躬身道:“施主,佛中只说一个缘字。”
听到这里,萧宫台便知自己问不出什么了,心渐渐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