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拆了二百来招,杨康轻喝一声,出了一掌,快捷飘忽,拍在郭靖肩头,拍拍拍拍,左肩右肩、前胸后背,接连中了四掌,杨康全未使力,自也不觉疼痛。
杨康一笑跃开。
郭靖赞道:“康弟,好掌法!”
洪七公点点头,赞道:“不错不错,看来江湖上所言无虚,在你们这个年纪练到这般武功,已经是很好了。”
杨康与郭靖拱手称谢,杨康道:“七公,还望你指点我郭靖哥哥,我把我那份让给他。”
洪七公奇道:“你真的不学吗?”
杨康笑道:“我就不学啦。”
洪七公说道:“好吧,你先回客店去。”
杨康知道他要传授郭靖掌法,交代郭靖好好学习,欢欢喜喜带了杨龙儿去了。洪七公向郭靖正色道:“你跪下立个誓,如不得我允许,不可将我传你的功夫转授旁人。”
郭靖依言而做。
洪七公呵呵笑道:“我先教你一招‘亢龙有悔’。是降龙十八掌的功夫。”
说着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了个圆圈,呼的一声,向外推去,手掌扫到面前一棵松树,喀喇一响,松树应手断折。
郭靖吃了一惊,真想不到他这一推之中,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道。
洪七公道:“这棵树是死的,如果是活人,当然会退让闪避。学这一招,难就难在要对方退无可退,让无可让,你一招出去,喀喇一下,敌人就像松树一样完蛋大吉。”
当下把姿式演了两遍,又把内劲外铄之法、发招收势之道,仔仔细细解释了一通。虽只教得一招,却也费了近半个时辰功夫。
都道郭靖资质鲁钝,在杨康看来只是显现在理解力不快,但不是不懂,一懂之后一练就会很快速了。
他内功却已有根柢,又多增了二十年之功,学这般招式简明而劲力精深的武功,最是合适,当下苦苦习练,一个时辰之后,已得大要。
洪七公本看他似乎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但郭靖学这“亢龙有悔”之快,倒是超出了他的预期,他心说:“嗯,还不错。”
洪七公见他习练得不错,便道:“来,试试打这棵松树吧?”指了指一棵大小适中的松树。
郭靖拉开式子,学着洪七公的姿势,对准树干,呼的就是一掌。那松树咔嚓一声,晃了几晃,竟只断了一半。
洪七公笑道:“我对你说过:要教对方退无可退,让无可让。你刚才这一掌,劲道虽强,可是松树一摇,就把你一半的劲力化解了,所以只断了一半。你先学打得松树不动,然后再能一掌断树。”
郭靖大悟,欢然道:“那要着劲奇快,使对方来不及抵挡。”
洪七公点点头又道:“这一招叫作‘亢龙有悔’,掌法的精要不在‘亢’字而在‘悔”字。倘若只求刚猛狠辣,亢奋凌厉,只要有几百斤蛮力,谁都会使了。‘亢龙有悔,盈不可久’。”
“因此有发必须有收。打出去的力道有十分,留在自身的力道却还有二十分。哪一天你领会到了这‘悔’的味道,这一招就算是学会了三成。”
“好比陈年美酒,上口不辣,后劲却是醇厚无比,那便在于这个‘悔’字。”
郭靖似懂非懂,只是将他的话牢牢记在心里,边练边思索。
当下专心致志的只是练习掌法,起初十数掌,松树总是摇动,到后来劲力越使越大,树干却越摇越微。自知功夫已有进境,心中甚喜,这时手掌边缘已有不少红肿,他却毫不松懈的苦练。
洪七公倒在地下呼呼大睡。
郭靖又练了好一会儿,意与神会,发劲收势,渐渐能运用自如,丹田中听一口气,猛力一掌,立即收劲,那松树竟是纹丝不动。
郭靖大喜,第二掌照式发招,但力在掌缘,只听得格格数声,一棵新的松树被他击得弯折了下来。
洪七公起身一看,但见松树的横断面处一半平整一半崎岖,再重复指点郭靖诀窍,叫他把松树打得横断面平平整整才行。
郭靖又去习练,良久,但听他轻喝一声猛力一掌,立即收劲,一个更大的松树竟是纹丝不动。郭靖大喜,第二掌照式发招,但力在掌缘,只听得格格数声,那棵更大的松树被他平平整整的击了下来。
忽听杨康远远喝彩:“好啊!”
杨康带着杨龙儿走过来,只见松树被郭靖平整的劈了下来,心知他已经习练有素。
天色已近黄昏,杨康道:“我看郭靖这一招已经练得不错了,咱们回去吃饭吧。”
洪七公欢呼起来,第一个飞了回去。
杨康和郭靖相视一笑,杨龙儿拍手道:“洪太公好饿的样子啊。”
三人随后跟上。
杨康今晚做了五色糯饭,又做了红烧肉,蛋饺,肉夹馍,油爆鸡翅等五个菜,他的手艺被洪七公称为可以跟御厨相比,自然也是不错的。
杨康早就看到郭靖手掌边缘甚红肿,待吃完了饭,便让他早早洗澡,然后把陆乘风所增的“田七鲨胆丹”的一颗磨碎,撒在一瓶化瘀膏里给郭靖抹了。
杨康问道:“怎么样?”
郭靖笑笑:“凉凉的。”
杨康笑了笑:“嗯。”
田七鲨胆丹果然效用非比寻常,第二天就完全好了。
第二日一早,杨康给郭靖和洪七公、杨龙儿做了早点后,郭靖便前去松林练功,先练了半个时辰的“亢龙有悔”,随后洪七公又把“降龙十八掌”中的第二招“飞龙在天”教了郭靖。
这一招跃起半空,居高下击,威力奇大,此式跃起凌空,居高下击,先声夺人,以一飞冲天之式上跃双膝微曲,提气丹田,待觉真气上升,放松肌骨,急发掌劲取敌首、肩、胸上三路。
昨日的“亢龙有悔”郭靖练了一整个下午便得秘要,而“飞龙在天”则多难了一些,郭靖练了一日有余,才练得秘要。
洪七公教的第三招是“龙战于野”。同样威力奇大,郭靖同样勤加练习。
在第五天中午饭后,杨康带着杨龙儿去不远处同样练练三花聚顶掌法,杨康也是勤劳的小蜜蜂。
郭靖站在松树下,想起杨康让他养足精神再练降龙十八掌,便盘腿坐于树下,呼吸吐纳。
坐了约莫半个更次,突然间眼前似见一片光明,四肢百骸,处处是气,口中不自禁发出一片呼声,这声音犹如龙吟大泽,虎啸深谷,远远传送出去。
杨龙儿吓了一跳,杨康立时知觉,听到郭靖所发奇声,不料他内功竟然进境至斯,不由得惊喜交集,急忙抱着儿砸施展轻功,转眼之间来到了郭靖练功之处。
原来一人内功练到一定境界,往往会不知不觉的大发异声。后来明朝之时,大儒王阳明夜半在兵营练气,突然纵声长啸,一军皆惊,这是史有明文之事。
原来郭靖在蒙古练了两年全真道家内功,根底已自不弱,又服食梁子翁花了二十年时间,用各种珍奇药材所喂养的奇毒蝮蛇的宝血,当可算平添二十年功力,杨康又教了他九阳神功,已练了一月有余。
今日练功时真气流转激荡,中气充沛,难以抑制,便突发啸声,声闻数里,溪缘镇的百姓听闻啸声都甚是惊讶,不知发生了何事。
洪七公在客店大睡,这时候听到啸声也吃了一惊,听方向正是郭靖杨康在的松林,他以为有何处高手到来,在附近吞吐罡气,又担心此人对郭、杨二人不利,急忙从树上纵跃着出去。
到得松林在,在大树上见发出啸声之人竟是郭靖,不禁又惊又喜。
这片啸声约莫持续了一顿饭时分,方渐渐沉寂。
洪七公心想:“我自负天资极高,却也要到三十岁后方能达到这步田地。这少年竟比我早了十年以上,不知他曾有何等异遇?”
郭靖睁开眼,见杨康和杨龙儿正坐在他的身旁,一个满脸笑容,一个又惊又奇,郭靖也不由得一笑。
杨康喜道:“太好了,没想到你功力进步这么快了。”
郭靖挠挠头,笑道:“是吗,那以后我就可以保护你啦。”
杨康微笑道:“嗯。”
郭靖凝视了杨康片刻,忽道:“康弟,要是你也跟七公学这套武功,你比我聪明许多,一定能学得比我好。”
杨康听他一说,笑道:“我师父可是重阳真人的朋友,于是不便再拜师。”
杨康内力精湛,听头顶树叶微响,心知洪七公早就来了。
心思一动,说道:“我师父性格恬淡,又有些古怪,不喜欢出名,其实和重阳真人武功不相伯仲,他曾跟我讲过当今天下的绝顶高手。”
“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中神通便是全真派全真七子的师父重阳真人,北丐便是七公,东邪黄岛主咱们前儿个归云庄见过,南帝便是大理段氏的皇帝,名叫段智兴,西毒是西域昆仑白驼山,名为欧阳锋。”
松树上的洪七公心说:“黄老邪居然出来了。”
郭靖微笑看着他,道:“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