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澜缓缓看向马奴,对他说道:“十七,往后你就跟着我吧。从今以后你就侍奉我的日常起居,来为我做事。”
少年沉寂暗淡的眸子里,仿佛有了一抹光。
他抬起眼睛,可又在顾虑什么,眼底的光浇灭,“王妃,那王爷他会答应吗?”
他也很想,为王妃做事,好好的照顾王妃……
只是,也不想让王妃因为他的事,与王爷如此僵硬。
楚云澜的睫毛微动,她下意识的转过身去。
慕容烬那个狗男人,怎么可能会答应。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要把人抢过来。
她咳嗽一声,说道:“他就算不答应,我也执意要你。我身边暂且没个丫鬟服侍,你若能在我这边顶替几日也是好的。”
她的日常用膳,吃的喝的用的,若是十七经手,她也会更放心一些。
之前她大病一场,加上身上蛊毒发作,被弃在冷院里,无人问津。
那几日若是十七想害她,她早就死了。可他悉心照顾了她,直到她康复了过来。
信任是一个过程,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她说过,要慢慢培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所有的亲信,都是从零开始的。
云淑可以养一批人,但她只需要一两个忠心的就可以。
她此刻身边孤立无援,必须得先“养蛊”,日后才能有“用蛊”之时。
马奴微微犹豫,生怕因为自己而导致王爷王妃不和。
让王妃处于不好的处境。
“奴还是想继续做马奴,但王妃若是需要奴帮忙的地方,奴一定随叫随到。”
少年的眸子熠熠生辉,带着雪亮。
只有这样,才能不生流言蜚语,让王妃感到难堪。
楚云澜没有强迫他。
因为这是最好的答案。
“好。一言为定。”
她微微笑着看他,示意他起身。
马奴见着王妃的笑容,一时看怔了,却不敢多看。
王妃生得太美,心地又纯善……
王爷真的是看走眼了,比起侧妃娘娘,他觉得王妃才是最好的女子!
“一言为定。”
少年缓缓点头,轻声应道。
楚云澜嘴角带笑,她抬杯慢饮了一口茶水。
她看向他,缓缓说道:“对了,我之前在附近的谢氏药铺采购了一批补药。十七,你可否帮我去取回来。内有党参、鹿参、乌鱼骨等。”
这就算是,对十七的一个初次小考验。
她相信他,这是她对他的信任。
但她要确保对他的这份信任,是正确的。
这是她用人的手腕。
马奴缓缓颔首,认为不成问题,问道:“王妃可有凭据吗?奴好去拿药。”
少年始终卑躬屈膝,自始至终,眼神都不敢与她对视。
他认为,王妃是最尊贵的女子。
而自己,是最低劣下贱的马奴。自己如何能肖想她。
楚云澜神色微动,她抿唇去一旁的箱子里,拿出了当日掌柜给的收据。
“这是凭据,你收好。”
上头记了具体的药材,以及收了她玉簪做银两的事。
当马奴接过时,看见交易的玉簪那。
他并未多问什么,只低首道:“好,奴去为王妃取回来。”
于是,缓缓从她的房里退出去。
一心想为王妃,尽快办成事。
楚云澜目视着马奴离开。
她记得这个少年曾为了给她熬一碗灵芝,浑身受了伤也不说。
后来还是她带着他,踹了后厨总管,去莺歌苑大闹了一场。
凭着这一点,她信十七是个可培养的心腹。
她如今孤军奋战,但总有一日,她的身边会有越来越多并肩作战的人。
楚云澜缓缓看向门外墙头的杏花。
不由想起,她小时候喜欢杏花。
父皇便像个寻常百姓人家的父亲一样,拿着锄头,亲自为她种下杏花树。
想等着杏树长大,结果,再看着她出嫁。
只可惜,在她死后,父亲也没能看到。
那一院的杏花,随着那一场大火,全都烧得灰飞烟灭。
她抬眼,“父皇……请你在天之灵,庇佑澜儿平安顺利。澜儿定会为你报仇雪恨。一定会让云淑与谢宴血债血偿,夺回我们的金国!”
金国啊,此刻她云澜虽早已被埋在一抔黄土里,随风散了。
可她以楚云澜的身份,早晚有一日,要回去。
她要杀回去!
她闭上双眼。
可就在这时,楚云澜的身子微微有一瞬的摇晃。
这一抹熟悉的晕厥感,油然而生。
她脸色惨白,内心瞬息万变。
如今蛊毒发作的频率,一次比一次更加增多了!……
楚云澜拖着身子,她撑着自己到了床榻上,强行用银针刺激穴位,这次刺激的时间更久,下手更重!
她雪白的胳膊上,满是留下来的密密麻麻的针孔,到处是淤青。
这并不是一个身份矜贵的大启国楚王妃,本该所该有的磨难。
可她偏偏,是个咬牙不服输、不信命的人!
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有比死更害怕的吗?
楚云澜深深喘着气,她闭眼昏死了过去。
这样一睡,便是到了夜里。
身子里水深火热。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又死了一次,成了世间的孤魂野鬼,飘荡人间。
直到有一股热意,源源不断的向外从她体内传送了过来。
她忍不住贪恋的汲取那抹温暖。
好暖……
她凑向那抹炙热,仿佛回到了在父皇膝下的无忧时光。
回到那年年幼时,所有亲人都还在的时候。
他们笑着抱着她,说澜儿日后必有大器,澜儿不输于任何一个男儿。是未来金国的希望,金国的曙光。
可那抹光,灭了。
大启国长公主,死在了金銮殿里,无声无息,魂飞烟灭。
“别走……别走……”
楚云澜眼眶通红,她的泪儿缓缓滑落。
打湿了软枕。
父皇,母后,别走啊……
你们等一等澜儿。你们把澜儿也一起带走好不好?
澜儿好累,澜儿身上好痛啊。
梦里一片漆黑,她跌跌撞撞,寻不到那抹光。
“楚云澜。”
男人的声音,带着强制。
在漆黑的梦里,将她一遍遍唤着,“楚云澜,醒醒!”
他身子僵硬,被她像八爪鱼似的紧缠着自己的腰身。
他听下人说她昏死了过去,想看看她死透了没。
没想到她浑身冰冷,他过来探她的情况,却被他缠着梦呓了许久。
他的手掌心,满是她的眼泪。
他紧紧的抿唇,不知她做了什么动容的梦,竟能如此。
说来,这个女人平时嚣张跋扈,让人咬牙切齿。
没想到,竟也有这样柔弱的一面?
他还以为她心冷硬的不是个女人。
“楚云澜,别装死!”
慕容烬冷声如雷贯耳,砸了下去!
几乎是一瞬间,将她从黑暗中猛然抽离。
她浑身一怔,睁开了双眼。
她茫然无措的看向周遭,直到看见自己在他的怀里……
楚云澜脸色一变。
“慕容烬!怎么是你?你这是干什么。”
她条件反射的瞬间抱着被褥坐起身,堤防的看着他。
深更半夜,他出现在她的房里,还想占她的便宜!
慕容烬俊脸黑了。
她这一副仿佛被他占了便宜的样子,是认真的么。
还有,什么叫怎么是他?
感情她方才梦里让别走的,不是他?
这个该死的女人!
“楚云澜,你又把本王当做哪个男人了?说!”
他紧紧捏住她的下巴,将她扯了过来,逼迫她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