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这片屋宇建成,能再多纳百来名学子。”山长负手而立,满怀希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南明学院桃李满天下,更是连圣上也赞誉有加。不知夫子可会收下谢俭?”陆纪安问。
“你对他倒是多有关照。”
“作为父母官,明知谢氏一案疑点重重却无力重审,也算是弥补心中愧疚。”
山长看了眼身后走过来的谢俭:“此子聪慧,七岁考为童生,是可造之才,然历经变故,满藏戾气,日后得势,怕不会走正道。”又看向一旁的沈氏,倒是这位沈大善人之女,让人刮目相看:“你怜悯他而助他,为师可依着你。但不可为他担保科举,免得落人口实,与你不利。”
陆纪安点点头,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点。
见那山长和陆大人说着话,沈姮一看就知道是在讨论谢俭的事,她不紧张此事,而是紧张一旁和王内侍逗笑的谢旻。
表现得这么可爱干嘛?万一人家不肯放手了怎么办。
“旻儿,不得无礼。”夏氏见儿子就这么点功夫,就熟的玩起老翁的珠串来,赶紧制止。
“无妨,杂家很喜欢你这个儿子,杂家若有孙子,也该跟旻儿一样大了。”王内侍捏了捏小谢旻的挺鼻,这孩子得他眼缘呐,宫里的老伙计们一个个都收了义子,唯独他没有,一来是没遇到合眼缘的,二来,就算入了眼缘,人家也是正经人家,谁会愿意送进宫来?
沈姮见这王内侍一派和气,应该不会做出强抢孩子,逼着净身这种事的人,但人不可貌相,宫里出来的人,那心眼就跟筛子似的,他们得早些离开才好。
正这般想着,山长和陆大人走了过来。
“谢俭,从下月开始,你就来入学吧。回去好好准备。”陆纪安道。
谢俭一怔,他来这里求山长并没有想过山长会同意,只是想让大嫂死心,不再只顾着他的学习而忽略了旻儿的,谁知道,山长同意了。
“阿俭,还不快多谢山长。”夏氏激动地提醒。
谢俭跪在地上,沉声道:“学生定不负山长入学之恩。”
“你真正要谢的人是陆大人。”方才林中阴暗未曾多看,如今再看,眼前十五岁的少年距上次见到时,山长意外于他眼中的戾气竟是少了些许。尽管谢俭平常隐藏的极好,但他身为山长,阅人无数,又岂会看不出来,就不知道改变他的人是谁,是沈氏吗?
谢俭又朝着陆纪安行了大礼。
等一家人回到家时,已经过了午时。
夏氏高兴地准备着吃着。
沈姮牛车坐得腰酸,在院子里伸展筋骨,看着和小黄又玩在一起的小侄子,寻思着在那王内侍离开南明之前,不能让小谢旻单独一个人,免得起了孽缘。
此时,拎着一篮子的吉儿娘走进了院子里:“阿姮,你嫂子在吗?挖了些新鲜的荸荠来给你们尝个鲜。”
听到声音的夏氏已经走了出来:“吉儿娘,这么多荸荠呀,你太客气了。”
“客气什么,前几天你还帮我把吉儿的几件衣裳给补了,我还没谢谢你呢。今年的荸荠大,也鲜甜,吃的不够地里还有,自己去挖,我家城外的田你也是知道的。”吉儿娘将荸荠倒在夏氏拿出来的篮子里,热情地说。
“婶,吉儿没来吗?”小谢旻见唯一的好朋友没来,有些失望,这几天他每天都和文吉一起玩,玩的可好了。
“吉儿去他姥家住两天,明天就回来了,到时婶让吉儿来找你玩,好不?”
“好。”
看着大嫂送吉儿娘出去,俩人之间的聊天已经不像前段时间那般尴尬,甚至还多了些亲密,沈姮也打心里为大嫂高兴,人与人的感情就是在这样互有往来中变得越来越深厚的。
“这荸荠真新鲜,我给你们洗几个出来吃吃。”送走人,夏氏拎起篮子来到井边。
“大嫂。”谢俭捧着一捆柴从柴房出来,望了大门口一眼,道:“邻里亲朋之间,就算面上热情,心里也要长个心眼,没必要掏心掏肺的。”
夏氏愣了下,下意识地就想为好不容易恢复的友情说好话:“吉儿娘跟别人不一样。”
沈姮本想说没必要草木皆兵,可想到旻儿很有可能会是莲花公公,便改了口:“大嫂,我也觉得吉儿娘跟别人不一样,为人热情,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没人知道突然会有什么变故。
家里最重要的俩人都这么说,夏氏点点头:“我知道了。”
见谢俭深沉的黑眸看着自己,沈姮朝着他露齿一笑,原主的长相普普通通,但牙齿是白又齐,还没有蛀牙,所以她爱笑。
谢俭不自然地别过脸,这个女人最近是越看越顺眼了。
离十二月还有六天。
沈姮这才知道进学院还要入学考,也难怪陆大人会说让谢俭回家好好准备。
那要是考得不好,就不能进了?
当然,这点沈姮是一点也不担心。
天气是越来越冷了,又一股寒流到来。
冷的沈姮只想每天都在被窝里抱着烫婆子睡觉。
“阿婶,阿婶。”小谢旻跑进来摇着还窝在被窝里睡觉的沈姮:“快起床,下雪了,陪我去堆雪人。”
“下雪了?”沈姮瞬间来了精神:“有多厚?”
“到我脚踝了。”
沈姮直接翻被而起,几下把衣服穿在身上冲了出去,雪,她来了。
才踏出房门,脸上的笑容凝固:“雪呢?”有太阳,有冷风,有屋角小草上的寒霜,哪有什么雪啊。
谢旻朝着沈姮做了个鬼脸,跑进灶房开心地大喊:“娘,阿叔的办法真管用,阿婶真的被骗起床了。”
沈姮:“……”哭笑不得。
见阿婶进灶房来逮他,谢旻顺着桌子周围跑着,快要被抓住时吓得惊叫,叫过之后又哈哈大笑。
夏氏一边用铁铲不时地铲着粥,生怕糊了,一边笑看着俩人打闹。
“幼稚。”烧着火的谢俭看着还在闹的婶侄俩,话是这么说,嘴角却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