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霜登上马车：“去榆钱胡同。”

马车缓缓驶离。

余嬷嬷有些担忧：“主子，那位刘公子……不会猜到什么吧？”

陆无霜摇头：“可不是谁都像陆家这样敢想的。”

刘延松心里疑惑归疑惑，他一定不会有这么荒唐的猜测。

余嬷嬷想了想。

倒也是。

便也就不再担忧了。

陆无霜转而说起了另外的事：“你那小侄女，可好些了？”

余嬷嬷一听，神色放软：“好多了，就是这孩子饿怕了，昨儿吃饭时把自己撑得路都走不动了……”

她再三向小侄女丫丫保证，以后每一顿都能吃饱，明明已经撑得难受的小姑娘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了筷子。

想到这些，余嬷嬷又拧起了眉头。

陆无霜看她一眼：“先苦后甜，你那小侄女已经尝够了生活的苦，将来品尝到的自然便只有甜，你该高兴才是，何必这样苦着一张脸？”

余嬷嬷立即就高兴了起来：“借主子吉言，丫丫往后定能平安顺遂！”

陆无霜失笑：“我的话要是这么管用，那岂不是成活菩萨了？”

“主子，”余嬷嬷正色道：“在奴才心里，您就是活菩萨！”

陆无霜摇头不语。

她可不是什么活菩萨。

她只是……

要让自己，以及被她纳为“自己人”这个范围的人，都过得好，而已。

两人说话的功夫，马车在榆钱胡同外停了下来。

德管家早早就着了人在门口等着，见着陆无霜下了马车，连忙就将她迎了进去。

才进了门不久，得了消息的德管家便匆匆赶了过来。

“主子，您来了……”

话才说完，目光就与余嬷嬷碰了个正着。

“德……”

余嬷嬷下意识惊呼一声，但随即就意识到不妥，将剩下的两个字又咽回了肚子里。

德管家冲着余嬷嬷笑：“好久不见。”

余嬷嬷一时感慨不已。

往后叙旧的功夫多的是，两人便也没再多说，而是一左一右拥着陆无霜往内宅去。

“主子，您送过来的几位姑娘昨儿晚上都病了……”

陆无霜脚步一顿。

她在心里叹息一声。

除了紫苏之外，忍冬和半夏白芷这四年来都是在苦苦熬日子，因为心里一直绷着那口气，她们倒也能一直坚持下来，可如今陆无霜回来了，也让她们脱离了苦海，那股劲儿一松，自然也就撑不下去了。

这样也好。

病了这一场，往后就可以真的迎接新生了。

不过……

“看来，我们还得在京城多待上一段时日了。”陆无霜道。

德管家和余嬷嬷都点了点头。

好在，陆无霜之所以这么快就想离开京城，倒也不是有什么事，只不过是她不想再待在京城了而已，再多待一段时日也是无妨。

陆无霜一路进了内宅，去看望了忍冬四人。

“主子，是我们不争气……”

忍冬和半夏白芷知道陆无霜决定在京城再待上一段时日，都颇为自责。

“这怎么能怪你们不争气呢？”陆无霜安慰道：“你们不用多想，先好好养病，待你们养好了病我们再走也不迟……”

将忍冬三人安抚好之后，陆无霜才去看了紫苏。

忍冬三人是真的病了，紫苏却是心病。

陆无霜看着面色苍白眼下青黑的紫苏，拧着眉头坐在床边：“昨儿我让你不要钻牛角尖，敢情话都白说了？”

紫苏这四年并未吃过什么苦头，一张脸上还被养出了肉肉，但也就这一晚的功夫，不仅整个人眼见着憔悴了许多，甚至脸颊都凹陷了下去，看着很是可怜。

可见她心中的煎熬。

陆无霜一时有些心软。

“你现在这样，是想做什么？”

“忍冬当年与你交换，这四年受尽了苦楚，而你这四年却是什么苦也没吃，你觉得愧对忍冬？”

紫苏咬着唇点头。

“你和忍冬她们相处了十几年，情同姐妹，忍冬当初也是出于对你的担心，才会拿她自己换了你，若是你是忍冬，你会这样做吗？”

“会，我当然会！”紫苏着急地道。

“既然这样，你又何需觉得有愧？”陆无霜柔声道，“忍冬做了这样的决定，哪怕为此受了四年的苦，她也半点后悔都不曾有过，她也算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你就坦然接受忍冬的好意不就行了？”

“想想看，若你与忍冬换个位置，你愿意看着忍冬时时拿了愧疚的眼神看着你吗？”

紫苏怔忡着摇头。

若当初是她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她只是不想看着自己的好姐妹受苦，所以才以身相替，只要好姐妹能因此而好好过日子，她也就心满意足了，自然是不想看到好姐妹为此心中不安的。

陆无霜看了紫苏一眼：“除了对忍冬的愧疚，你还在纠结什么？”

“你在想，你如今这夫婿除了有腿疾，其他哪哪都好……”

“你在想，他原本应该是忍冬的夫婿才是，是你占了属于忍冬的幸福……”

“你在想，要把夫婿还给忍冬？”

紫苏先是紧紧抿着唇，后来却是泪水涟涟。

“主子！”她忍不住哭出声来。

陆无霜伸出食指在紫苏额头上用力戳了一下：“你这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那是个人，还是与你一起生活了四年的人，你以为他是个物件儿，能让你让来让去的？”

“不提这个，就说忍冬，她能接受这样一个夫婿吗？”

“她要是真接受了，这成什么了？”

“要不是看你现在这可怜兮兮的样子，我现在就……”

紫苏整个人扑在陆无霜的怀里：“主子，我错了，我错了……”

陆无霜叹息一声，便也没再说下去。

过了许久，紫苏这才抽抽搭搭地从离了陆无霜的怀抱，坐了起来。

“主子……”她很是羞赧。

陆无霜拍了拍她的手：“你那夫婿……我也就是昨日瞅了那么一眼，不了解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我相信你也不是轻易就能被人哄骗了的人，想来他也确实待你极好，你若是舍不下他，留在京城也……”

“主子，我定是要跟着您走的！”紫苏断然道。

陆无霜也不劝：“既然你要跟着我走，那就想想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或是你和他和离，或是让他跟着我们一起走，总要有个章程才行。”

紫苏轻轻点头，显然是已经有了主意。

“先前我已经让德管家去请人，想来过不了多久人就该到了，到时候你自去与人把这件事商量好吧，过了今日，我不想再看到你为着这事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了，能做到吗？”陆无霜问。

心中有了决定之后，紫苏再不似先前那般惶然。

“主子，您放心！”她用力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