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同样没有注意到陆无烟的不对劲。

她此刻只沉浸在心里的痛苦与愤怒之中，一心只想让陆无烟给她做主。

“烟儿……”程氏泪水涟涟：“你一定要给母亲做主啊！你父亲竟然在外面养了外室，还有个已经十岁的外室子，他这些年，都在骗我啊！”

“烟儿，母亲只有你了……”

话说到这里又“呜呜”哭了起来。

在陆家，程氏好歹还顾忌着自己当家主母的脸面，咬紧了牙也是不肯掉一滴眼泪的，可这是在她最疼爱的闺女面前，她自然可以流露自己的真实情绪。

可陆无烟对程氏却没有任何的怜惜。

在程氏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陆无烟死死瞪着程氏。

“母亲，陆无霜呢？”她一字一顿地道：“我不是说让你带着陆无霜一起进宫的吗？陆无霜人呢？”

最开始还压着声音，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却是再压不住心里的愤怒了。

程氏愕然抬头。

到这时，她才发现陆无烟的不对劲。

“烟儿，你怎么了？”程氏连忙拭净了眼泪道。

“我问你陆无霜人呢！”陆无烟突然暴怒。

程氏一僵。

这一刻，她就仿佛看到了骤然暴怒的陆明业一般。

但陆无烟毕竟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女儿，程氏很快也就将这点异样抛到了一边去，连忙道：“烟儿，霜儿她回了成都府，她……”

陆无烟没容程氏将话说完，“你说什么？陆无霜回了成都府？”

她狠狠掐着程氏的胳膊。

程氏受不住，惊呼一声：“烟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姐姐因为你们两次互换身份的事与我离了心，又把自己过继给了你大伯和大伯母，出宫之后就铁了心的要回成都府……”

陆无烟恶狠狠地瞪着程氏，就如程氏是她的仇人一般：“你怎么这么没用，连个人都看不住！”

程氏怔怔地看着陆无烟。

她只觉自己在做梦。

要不然……

她从小呵护疼爱着长大，甚至为之不惜两度牺牲陆无霜的烟儿，怎么会对她说这种话呢？

“烟儿……”程氏喃喃地道。

便是知道陆明业养外室，有外室子，她承受的打击都不如此刻这样大。

陆无烟这时也意识到自己把话说得太重了，她压下心中的戾气，深吸一口气，勉强冲着程氏露出一个笑容：“母亲，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我只是，我只是在宫里过得太难了，才一时没忍住冲着您发了脾气，您别生我的气……”

话未说完就已经“呜咽”哭出了声。

最开始只是为了安抚程氏而假哭，但到了后来，想到自己入宫这些时日，什么荣宠都没享受到不说，还被水芸那贱人泼了这么一盆不知道要如何洗清的脏水，陆无烟一时悲从中来，真的哭了起来。

程氏又哪里舍得生陆无烟的气。

哪怕先前那一瞬间有些寒心，这会儿听陆无烟这样说，便也只剩下心疼了。

“烟儿，你别哭了，发生了什么事与母亲说说，烟儿，咱们母女的命怎么都这么苦啊……”

说到后来，母女俩倒是抱头痛哭起来。

哭够了之后，母女俩才说起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

知道陆无烟这里发生了什么，程氏惊呼一声：“烟儿，这可如何是好？”

陆无烟神色阴沉。

她将陆无霜当作了救命稻草，可陆无霜却回成都府了！

她怎么能回成都府呢？

真是个蠢货，天子脚下的京城不待，去什么成都府！

但不管陆无烟怎么愤怒，也改变不了她不可能靠陆无霜解决眼前困境的事实。

“烟儿，母亲对不住你，要是早知道你在宫里如此凶险，母亲无论如何也要留下霜儿……”程氏的话说到这里，苦笑着摇头，“不，母亲也留不下她，为了回成都府，她都不认我和你父亲了，甚至不惜拿话来威胁我们，就连你父亲养外室有外室子的事都是她故意捅出来给我添堵的……”

陆无霜恼恨不已，但显然无济于事。

她勉强打起精神：“母亲，父亲在外面养外室，有个十岁的外室子，这又是怎么回事？虽然我这里一团糟，但无论如何，我也得替母亲把那个外室给解决了，绝不能让她给母亲添堵！”

程氏一阵暖心。

果然，还是养在身边的女儿会心疼她，没养在身边的那一个，就只会给她添堵！

“烟儿，你在宫里如此凶险，就不要为着家里的那点事操心了，母亲会自己处理好的……”程氏连忙道。

陆无烟一脸的不放心：“可是，母亲……”

“就这样决定了！”程氏握着陆无烟的手，一脸慈爱：“烟儿，母亲帮不上你的忙，怎么也不能给你添乱……”

陆无烟低头，一副万分愧疚的样子。

她就知道，只要她这样说，程氏一定舍不得她的。

程氏于她来说确实是个好母亲，对她可谓是万分疼爱呵护，可陆无烟再清楚不过，陆家做主的还是陆明业，她如今在宫里举步维艰，本就得不到帮助了，若还因为这外室和外室子的事与陆明业离了心……

至于程氏……

不过是个外室而已，就算让陆明业把她接回来纳为妾室，那也只是一个妾室和庶子，难不成还能蹦上天？

有她这个贵妃在，谁敢轻看了程氏？

陆无烟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是对不起程氏。

无关紧要的事而已。

程氏可不知陆无烟心里的计较，接着陆无烟的手嘱咐了又嘱咐，直到下午眼见着时候不早了，这才带着对陆无烟的不舍与担忧出了宫。

在程氏离开后，陆无烟沉着一张脸站起身。

陆无霜回了成都府，往后是指望不上她了，眼前这一劫，她得靠自己想法子应对了才是。

水芸……

“呵！”陆无烟冷笑一声。

然后径直去了偏殿。

昨儿凤华宫唤了太医，之后宫里就传遍了，陆贵妃中毒了，凶手还不知道是谁。

可陆无烟这个应该中毒不起的人这会儿在凤华宫里大肆走动，凤华宫的宫人们却都像是没看见一般，谁都不敢问上一声。

陆无烟双眼微眯。

昨日听元景帝说“陆贵妃”心狠手辣，凤华宫里的宫人被她处置了不少，现在看来，陆无霜这几年在宫里，手里是真没少沾人命。

要不然，这些宫人又岂会像现在这样乖顺？

不过，这样也好，她这个冒牌货也就不用担心被识破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陆无烟到了偏殿。

偏殿里还是空旷冷清的样子。

陆无烟径直来到偏殿最深处，居高临下地看着正躺在床上休养身子的水芸。

“陆无烟，你还敢来？”水芸警惕地看着陆无烟。

陆无烟冷哼一声：“我有什么不敢的？毒到底是我下的还是你自己下的，你应该再清楚不过才是。”

水芸垂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没与皇上说是你给我下毒的。”

她是没说，但她那番话分明就是想钉死陆无烟！

陆无烟冷冷看着水芸：“都是千年的狐狸，你也别给我这儿玩什么聊斋，你自己闹出来的事，你自己在皇上跟前说清楚，否则……”

“反正我也得不着好，那就大家一起死好了，我想韦皇后一定会对你这个皇上的心头好很感兴趣的！”

水芸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