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歌当天晚上真的没有回来，但这当然和古灼没有关系。

逻队的人回来报告说五国部边界有其他部落的人频繁偷羊，辞不失他们找到盈歌，连夜就出发过去处理问题了，这一去又是几日了。

而村寨这边的引水渠做的已经七七八八了，蓄水池逐渐变成一个小湖，村里的人取水方便了很多。

因为还不是种稻谷的时间，古灼便琢磨着要不要试验一下在这种种其他的植物，毕竟水源有了，只要稍微改进一下引水管道，灌溉就不成问题了。

苏尔达和大春因为要监察引水竹管的问题，所以当古灼找到他们说了这个想法的时候，两个大男人既爽快又兴奋地应承了。

接下来的几日，古灼带着哈兰达和木朵儿两人以及苏尔达和大春两人在山脚一盘阳光充沛的地方开垦了一小块地，将作为种植的试验地。

“夫人，书上有没有说这地要怎么操作？”大春擦了一把汗，看了眼终于扒光杂草的这片地，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些喘意。

烈日下，古灼拿着一本书躲在树荫里一边咬着手中的笔，一边翻看着，好一阵她才小脸一亮，道：“找到了，还真有！犁地的方法！唔……首先我们需要一把犁。”

“犁？”苏尔达想了一阵后，跑到了盈歌的仓库里翻了一会，粗臂一扛就扛到了古灼面前，“夫人说的可是这个？”

盈歌以前去过一趟宋朝后，便有了想让过着游牧生活的族人安顿下来的想法，劾里钵他们都没有盈歌执着。他专门辟了仓库用来放置从宋商那里一点点购入的“宝贝”，而那些所谓的“宝贝”也不过是宋朝人日常随处能见的布料啊、农具啊之类的。但因为一直找不到愿意来这儿教授种植知识的宋人，盈歌他们几人这几年的尝试也全是凭借他们自己的理解去做的。如果不是经过之前古灼简单的介绍，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种植原来错误得这么离谱。

古灼对比了一下树上的图和地上的实物，看着的确很像，这才用笔敲了敲那犁，高兴地说道：“看来应该是这个了。唔，我就按照书上说的读给你们听，至于怎么操作，你们可能需要琢磨琢磨，我对农田和种植并不在行，所以对这些事都只是一知半解的。”

说完，古灼便围着那把犁转了一圈，一面拿着手上的图详细地介绍这犁的每一部分，大春和苏尔达则在一旁认真地听着，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理解这犁的用法。遇到困难的，木朵儿偶尔能给出些让人豁然开朗的回答。

“夫人，这个是什么鬼？”

“我也不知道……书上说这里叫犁眼……这名字取得可真有意思，我说古人可真的很聪明，在这么落后的时代还能制造出这么厉害的工具来……欸，这个部位好像叫犁把，欸欸，这个结构设计得可真精妙……”

古灼越看越兴奋，心思完全在研究起这犁的精良设计里去了。

大春看愣了，侧过头小声地问木朵儿：“你们家夫人平时就这么多话吗？”

木朵儿见惯不怪地摆摆手，点点头道：“哦对，夫人说的话就像汉人说的那什么……天书奇谈一样，反正我们听不明白，就随夫人去好啦。主人也说了，夫人喜欢说话，我们听着就是了，可不能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主人说怕夫人看了会难过。”

苏尔达呆呆地望着古灼，问了句：“看夫人的样子，可能会说到太阳下山……所以，我们今天还能研究犁地吗？”

鬼知道哩……

几个人就这样泡在了这地里，一待就是一个下午的时间。

可是没有牛，又要怎么耕地呢？

哈兰达望了眼苦苦皱眉沉思的几人，猝不及防地问了句：“一定要牛吗？换马不可以吗？”

古灼她们几人顿时眼前一亮，纷纷夸奖了她几句，大春便匆匆忙忙地跑去村里借马匹去了。

女真人有好几个部落都盛产马匹，很多都用作贡品输出给宋朝和辽朝，以保女真人的土地村寨不被侵占，多少能得到些大朝的庇佑。

犁地这活儿几个人也仅仅研究了这么一日，竟真的成功了。

翌日一早，大春便照着古灼说的，指使着马匹犁好了这一小片的菜地。

望着地上犁好的疏松的土壤和一道道整齐划一的沟壑，古灼和大春他们的眼里全是满意的笑意。

“想起当初我们辛辛苦苦地派了几十人去把土块锄松，还真是傻。”苏尔达感叹地在一旁摇摇头，“难怪这汉人能产那么多粮食，这种粮食根本不用那么多人手嘛！”

古灼疑惑地问了句：“以前你派多少人种植粮食？”

大春挠了挠脑袋，想了阵才回道，“一小块地派三十个人左右吧。”

古灼觉得自己眼角都要抽筋了。

一小块地派三十个人……他们这是要和土地打仗吗？

犁好地以后，就要给这土壤施肥了。

木朵儿从随身携带的篮子里盛了一杯水递给古灼，好奇地问道：“夫人，施……肥，是什么？”

女真语里的这个词读起来十分的拗口。

古灼简单地解释道：“简单的说，植物生长需要土壤里有足够的养分，汉人在种植之前一般都会先帮田地施一遍肥，确保土壤养分足，植物才会长得顺利长得好。”

可……肥从哪里来？

苏尔达嘟囔了一句：“宋商一般在开春的时候才会途径烈剌古部北边的那条商路，只有那时我们才能从宋商那里买些宋朝的小玩意。现在才八九月，上哪找宋朝的肥料去？”

古灼咄了一口茶，轻松地回应道：“肥料不用找汉人买呀，其实我们每天都有酿造啊。”

木朵儿和大春他们四人都起了兴趣，好奇地竖起了耳朵，异口同声地问道：“是什么？”

“就是你们每天上茅房拉的屎尿呀。”古灼是个严谨的考古学家，屎尿屁这些人体自然产生的东西她从来都不会羞于说出口。

原本女真人排便都是十分随意的，随处找一个没人的山洼草丛一蹲就好了。偏偏盈歌三年前从宋人的地儿回来后，坚持在自己的村寨里建了两间茅房，族人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才习惯在茅房里排便。

平时盈歌一般都会安排村里不嫌脏的几个大婶大叔专门处理那些排泄物，有时候为了惩罚一个翻了过错的人，盈歌也会安排他们做这项劳务，村寨里那些日常捣乱的小家伙们也因此收敛了许多。

不过这个措施有很好的结果，那就是族人不会在野外捕猎或者玩耍的时候随便踩到别人的屎尿了……

但是对于平时视这些排泄物为最肮脏的东西的女真人来说，这“屎尿”两个字还是怎么听怎么污秽的。

尤其是此刻正咬着馍馍的大春。

他怵了一阵，才像吃了屎一般难受地把刚刚塞到嘴里的馍馍用舌头顶到嘴巴外。

他娘的，以后他吃东西一定得挑准时间才行。

“所以……”苏尔达觉得脖子扭得有些疼，“夫人的意思是我们要把那些……排泄物运到这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