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躺着的盈歌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原本立体的五官现在看起来全然无神,眼眶都有些灰青、微微凹陷的样子,看着十分憔悴。
古灼双手有些颤抖地掀开了盖在他身上的薄被,便见纯白的单衣上面腹部的位置被鲜血染得殷红,让人顿觉触目惊心。
“您不是巫医吗?!不是应该什么都能治好的吗?”
巫医没有回答古灼这句蓦然激动的话,只是见她泪流满面却依旧没有哭出声隐忍着的模样,神情悲痛。
古灼的手颤得厉害,好不容易掀开了他的单衣,心如擂鼓一般望着他腹部上的那道长长的伤口,上头虽然敷了些黑灰色的药渣,但隐约还是能见到外翻的皮肉,这一刀伤,看着比较深。好一会,她才深深地吐纳了两次,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用衣袖抹了把脸,才问巫医:
“这上面敷的是什么?”
巫医早就听说了古灼和之前宋商队里的华大夫走得十分进的消息了,自然也听过古灼帮忙救过徒单和卓的事。虽然他不认为这次古灼能救活盈歌,但还是老实地把那上面的外伤药的所有用料告诉了古灼。
“我常听泼辞格剌(盈歌部落里的那位老巫医)说起你的事,他总夸你这位天女聪慧无比,博古通今,但盈歌现在这个情况……我觉得就算是天女,也无力回天了。”巫医忍不住还是补了这一句。
古灼站在窗前垂着头,好一阵才憋了一句:“大不了,死马当活马医。”
随后,她便趴在床头,轻轻地唤了盈歌几声。盈歌还是有些反应的,至少听到了她的呼唤,微微睁了一小会眼,只是很快又阖上了。他的脑袋烫得厉害,只有在她喂水喝的时候才稍稍能做吞咽动作。
“巫医,论救人我不如您有经验,但现在盈歌这模样了,那您也说您没法救了,既然是这样,可否允许我用自己的方法尝试一下。”古灼半跪在床边,再抬起头时,眸中满是坚定。
巫医望着她,叹了口气,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告诉我们。你是盈歌的妻子,又是萨满认定的天女,情况已经是如此了,只要有方法,你且用就是了。”
古灼也不含糊,感激地望了巫医一眼后,便着急地翻着自己的随身包。好一会她才从暗层里找出两板药出来,认真地看过了说明说后,她各取了两颗。她把盈歌半扶了起来,让他倚着自己的肩膀,然后分别把药塞入了盈歌的嘴里,再用清水送下去。
“盈歌……乖,把药吃下去,吃下去就好了,吃下去就好了……对,就是这样。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是历史上的完颜盈歌啊,那个完颜盈歌,你怎么会就这样死去呢?不会的,你还能活很久,你还能做很多事呢……”古灼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的还是安慰盈歌,也不管是不是有其他人在现场,低声地说了许多别人完全听不懂的胡话。
喂完了药后,她才轻轻把盈歌放平回床上,顺便替他穿好了衣服,盖上了薄被。过一会,她又把薄被微微下拉了一些,只盖到他胸前的位置。
“发热的人不能捂着……我已经喂他吃了抗生素和消炎药了,至少能让他舒服一些……一切的问题都在他的伤口上,巫医,请问盈歌的伤具体是怎么造成的?这个伤口一开始是怎么样的?在敷药之前可还有做过什么处理?”
见呢喃着的古灼忽然转头望着自己,巫医一时愣了一阵,反应过来后才详细地回了她的每一个问题。
盈歌当时正和联盟长和酋长们商议,忽然闯入了带刀的刺客,朝着酋长们就拿着大刀一阵乱砍,有几个酋长被当场砍死了。而当时盈歌挡在了劾里钵的面前,替他顶了一刀,腹部被砍中,伤口比较深,皮肉有些外翻,血流了许多。
后来许多侍卫和酋长奋力反抗,刺客很快就全被控制了。当时盈歌还十分精神,血很快就用香灰止住了。以前在户外围猎他也受过一些重伤,被割伤或者野兽爪子抓伤后,敷点药很快也能好的。只是这一次,不知为何,当夜他就发起了高热来,整整烧了一日多,温度完全降不下去。伤口怎么也不见有愈合的迹象,也没有再流血,但是伤口附近已经逐渐有黑青的趋势,情况看着十分不乐观。
“砍中盈歌的那把刀,还有砍伤其他人的刀有没有生锈?!”古灼有些焦急地问道。
“没有,看着都是新刀,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号,就是十分锋利。”
“那他发热以后身体有没有无端痉挛抽搐,或者牙关紧咬,整个人都绷紧了一样?”
“没有,为何这么问?”
古灼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喃喃道:“没有生锈,也没有病症,那还好……愿天神保佑,保佑大家都没有感染破伤风,我以前怎么就没在自己的包里装些破伤风的针剂呢……”
巫医有些不解:“颇……伤风?”
“破伤风,是破伤风梭菌经由皮肤或黏膜伤口侵入人体,在缺氧环境下生长繁殖,产生毒素而引起肌痉挛的一种特异性感染……”看到巫医听得一头雾水的模样,古灼有些烦躁地挠了挠脑袋,“反正就是一种病,像他们这样受了刀伤的要尤其注意。不过既然您说他没有这些症状,那应该只是伤口处理得不妥受了感染引起了炎症之类的吧……我待会翻翻医书,看看有什么我可以做的。”
还不等巫医回应,古灼便径自坐在地上,翻开了手上几本药典。这些药典之前她都大略地速读过,有一本类似《本草纲目》的医书,里头记载了许多植物的药性,能够给古灼提供许多参考。还有一本记载了许多不同的病例,据说是华大夫连同几个老医师亲手誊写的。
“外伤……刀伤……啊,这里刚好有。要敷上外药,用蓝尾草加车前草,再加金钱草可以……”古灼认真地把看到的内容用纸笔记了下来,这些草药大部分她都是认识的,因此找起来难度不会特别大。
但是古灼翻了很久,也只有这么一丁点的介绍。如果放在现代,这样的长这样深的伤口,如果不缝合起来,伤口不仅容易感染,更难愈合,那时候就算是有再多的抗生素消炎药也无补于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