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剌淑说完，目光就落在盈歌身上了，“身子还行吧？”

盈歌噙着笑，“比之前好很多。”

“没想到弟妹这么大胆，竟然还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替你治病。盈歌，你可真是捡到宝了。”

“可不是，刚才我听劾里钵说了弟妹做的那事，我的乖乖，这哪是大胆，简直丧心病狂啊……哎哟，劾里钵你干嘛揍我……”

劾里钵看都不看辞不失，反倒是眼神有些复杂地望着盈歌，嘴唇一动，最终也只说了俩字：“谢谢。”

盈歌含笑举拳与他相碰。

“兄弟间，说什么谢的。”

如果当时被刺杀的对象是盈歌，盈歌绝对相信，他的兄弟会做同样的事情。

兄弟间，有些事情是不需要再多说的。

“说回乌春的事吧。”劾里钵转回了正题，脸色都严肃起来，“这件事其实之前我有与盈歌私下谈过，还没有机会与你们说。你们还记得上一次加古部乌不屯的事情吗？关于那件售九十金的披甲？”

苏尔达、辞不失、颇剌淑和欢都相互对望了一眼，才点了点头。

年前，加古部的铁工乌不屯做了一件极为精良的披甲，当时售卖，其他部落的人都闻讯前去购买，只可惜价格太高，大部分人都望而却步。乌春不知道从哪里听了这事，直接去了加古部把人给逮了，只是乌不屯在他来之前命人偷偷地把披甲送到了联盟长劾里钵那里去，乌春得不到想要的东西，自然发难，竟然直接找上了劾里钵。

那时乌春说了一番十分狂妄的话，颇剌淑四人均不在场，唯盈歌把那一幕记烂在脑子里了。

乌春那时候说：“这件披甲原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来流水以南、匹古敦水以北，都是我的疆土，加古部制作出来的自然也归属于我，就算你是联盟长也不代表你可以强取豪夺，识相的就马上把东西还给我。”

那时劾里钵依旧淡定地分析了何谓联盟，既然同属一个联盟，各部酋长本应听从联盟长的调度指挥，各部所产的东西也应该归为整个联盟拥有，而非独属于一个部长。劾里钵还直截了当地告诉乌春，既然想要这件披甲，就应该按照市价购买。岂料乌春丝毫不畏劾里钵的权威，骂骂咧咧地说既然劾里钵不愿意把披甲归还，就等于与阿跋斯水温都部结怨，甩甩衣袖就走了。

两日后，乌春派了人来说如果想要和解的，就派劾里钵的叔父之子斜葛过去和谈，还要求把完颜部善于骑射的能手厮勒一同叫去。盈歌当时就皱眉拒绝了，但劾里钵却不得不答应乌春的要求，只因那时候完颜部联盟还没完全巩固，虽然阿跋斯水温都部只是温都部的小分部，但如果当真因一件小小的披甲而结怨，害的联盟内部不和甚至发起战争，那么父亲那一代的努力就等于白费了。

颇剌淑经他们这一提起，也想起了这件事来。当时其实劾里钵也知道乌春并非真正想要议和的，他和盈歌其实都不愿意派两人过去，还是颇剌淑请言说如果不遣两人去，必然是要用兵的，正因为如此，劾里钵最终才首肯的。

“出发前盈歌还私下对厮勒说，斜葛无害，他们只是想趁机抓住你罢了，你走到半途就对斜葛说你身体不适不能继续往前去了，看能否找机会半途回来。”劾里钵淡淡道。

欢都几人均望向劾里钵，不做声，静静地听着。

“这件事当时只有我和盈歌知道，再后来，真的印证了我们的想法。厮勒的确按照盈歌的吩咐这么做了，只是不知道这斜葛是识破了还是怎么的，竟派人跟紧了厮勒，不给他逃跑的机会。结果大家都知道了，乌春借机抓住了厮勒，还传话回来说了八字——得甲则生，否则杀汝。”劾里钵靠着木墙，眼皮阖了起来，有些疲惫似的揉了揉太阳穴。

盈歌见他这模样，知他心里还是有道刺的，不觉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后来劾里钵遂了他的愿，用那披甲换回了厮勒。但说这件事不是为了告诉你们乌春这人的本质，而是厮勒回来以后和我们说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乌春对待斜葛十分礼遇。”

苏尔达和辞不失几人顿时都有些懵。

“呃……所以……说明乌春很喜欢斜葛？”

辞不失这个人向来一根筋，就盈歌的这话，他着实听不懂这里头的深意。

苏尔达和欢都过一阵就有些感觉了，再看颇剌淑时，他已经是一脸了然的模样。

颇剌淑淡淡道：“乌春不服气的不是完颜部，而是劾里钵。在他的眼里，劾里钵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比起父辈那一代，还差远了。自从劾里钵担任联盟长一来，乌春就没少挑刺，可以说因为劾里钵的关系，他对整个完颜部都带着些敌意——即使他们已经加入了我们的联盟，但不代表他们完全认同完颜部。乌春挟持厮勒，却唯独对斜葛礼遇，只有一个解释，乌春敬重斜葛背后的人。”

而斜葛背后的人，正是他的亲舅舅跋黑。

跋黑是谁？跋黑正是劾里钵几兄弟的亲叔叔，是他们父亲的亲弟弟。

屋里瞬间陷入了一阵沉思似的安静，让这个本就比较大的空间更显得空旷了。

颇剌淑见辞不失显然只听懂了一半，不觉有些头痛，遂直白地说道：“劾里钵想告诉我们的是，乌春针对我们，显然是有原因的。劾里钵和盈歌怀疑叔父，他应该也是乌春那边的人。”

辞不失这才恍然大悟。

盈歌和劾里钵交换了一个眼神，轻咳了一声，纠正道：“不是怀疑。我们找到了跋黑间诱桓赧、散达兄弟他们那群人的证据。乌春对待跋黑还算恭敬，毕竟是父辈的人，当初劾里钵上任时，除了乌春反对声音最大以外，其实还有一人，那就是跋黑。只是劾里钵是父亲亲自任命的，任何人都不能反对，这事便不了了之了，许多人后来也忘了。”

跋黑私下教唆乌春，两人本就看劾里钵不顺眼了，便趁机结了盟。盈歌原本就对跋黑这个人不抱什么好感，因此当他们查到这事以后，很多关系，很多发生过的事情他都一一联系起来了。之前完颜部内部发生的好几次小的内乱，估计也是出自跋黑之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