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古灼睡醒已经是半夜的时候了,四周安安静静的,偶尔能听到老鼠之类的小动物窸窸窣窣穿行的声音。
田边传来两声雷鸣的闷响,似乎准备要下雨了。
古灼睡得迷糊之间,忽然听到了有人挣扎喊叫的声音。蓦然惊醒时,只见盈歌躺在自己身侧,睡得深沉,一只手还放在她的胯间。木朵儿这会儿蜷缩在角落里睡着,辞不失则在洞口靠坐着,眯着眼,也睡了过去了。唯一醒着的就是两眼发着光的冬青。
“唔……救命……不要,不要……快来人……”阿雅正低声地呢喃着,脸颊上挂满了冷汗,后背全湿了。
古灼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担忧地轻拍着她,低声唤着:“阿雅别怕,别怕哦……”如此唤了几声,阿雅便似听到了似的,果真停止了说话,只是忽然小声地啜泣着,眉眼紧闭,似乎还未醒来。
冬青并不太喜欢阿雅,但此刻却也温顺地蹲在一旁,轻轻地舔着她的手。
“怎么了?”
盈歌和辞不失他们自然也听到了这边的声音,不一阵就全都醒了。
冬青的舌头很粗糙,没舔几下,阿雅似乎有所感觉,幽幽地睁开了眼,因为刚刚在睡梦中还啜泣着,眸里还有几滴泪在,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甫一睁开眼,她所见到的第一人就是此刻跪坐在她身旁担忧望着她的古灼,那一秒间,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只那么一秒以后,她便整个人扑入了古灼的怀里,双手抓紧了古灼的衣服,嚎啕大哭道:“呜……夫人,夫人您回来了……呜……”
原本在不远处愣坐着的盈歌几人见到这一幕,颇有种慈母抱着撒娇孩儿的感觉,有些发怔。尤其是大家都隐约感觉到阿雅原本就不大喜欢古灼,如今竟抱紧了她,好像初生婴儿认母一般,如此亲热,倒叫他们三人咋舌。
古灼这会也不知是惊是喜,只觉得这电视剧一般回转的剧情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愣了几秒后才反应而来,不住地安慰着那个快要哭岔气的小姑娘。
“乖,不哭哦不哭……”她原本就不大会哄人,以前也没女孩和她这么亲近过,顿时有些措手无措,“我在的我在的,你先冷静下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古灼这么问了,阿雅混沌的脑袋这才清醒了许多,也不顾自己因为哭得厉害打着嗝,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悚地抓紧古灼两手手腕,力气之大,让古灼稍微吃痛地颦了下眉。
“夫人……嗝……咱们的村子不行了……嗝,您,您快回去……嗝,救人!”
这句话断断续续的,让人听着着实有些困难,尤其是坐得比较远的盈歌三人,只听到她好像含着一口水,说得嘟囔不清。
古灼难得保持乐冷静,听完后还认真回想了一遍,稍微揣度了一下她的意思,等明白过来时,已经紧张得不行了,“你,你刚刚可是说村子出事了?可是说村里的人有难?!”
盈歌和辞不失一听,就差没有跳起来,发狠似的吼道:“你说什么?!”
木朵儿这时已经一脸煞白,腿脚有些软地坐在原地,动也不动。
待两个男人出声以后,阿雅才惊悚地回过头,一眼就扫到了面色铁青的盈歌,当下,心里更委屈了,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呜,小酋长……您,您怎么才回来!村里,村里来了好多人……嗝……好可怕,阿叔他们,他们都被杀了……您怎么才回来……”
阿雅双手不住地颤抖着,整个人似是崩溃了一样,不断地重复着“您怎么才回来”这句话。古灼不忍,上前去把她搂入了怀里,低声安慰着。
“你说清楚些,你说来了好多人,都是些什么人?都是谁被杀了?”盈歌的太阳穴和手背的青筋同时暴起,一脸不可置信地踉跄站了起来,往阿雅这头走,一边走还一边说着:“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才走到古灼她们面前,盈歌已经粗鲁地扯着阿雅的衣服,声音无比嘶哑:“你,说清楚些。”
阿雅尖叫了起来。
这个节点,如果着急吼着她让她把事情说详细,只怕会让她更紧张更害怕。
古灼其实心里头也如蚂蚁咬一般,疼痛难忍,但此刻她知道,越是紧张冲动,越会坏事。她按捺着心里的深深的不安,咬了咬唇,望了盈歌一眼后,才尽量温柔地问怀里的小姑娘,“乖孩子,不急,我们慢慢说。现在我和盈歌都在,一切都会没事的!你把这件事详细地说清楚,盈歌才能救大家的,你说对不对?”
阿雅的目光有些迷惘,但终归是安静了下来,乖顺地点了点头。
“盈歌,我们现在就马上回去!”辞不失这会哪还坐得住,脸色黑得惊人,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找几个人杀了祭点血。
“你们别冲动,先听完了解清楚再说,也不差这一会了,好不好!”当考古的人最不缺的就是耐性,古灼沉稳惯了,这会儿遇事可比盈歌和辞不失冷静得多,虽然她理解他们的焦急,但她知道不能本末倒置,如今紧要的应该是先摸清来龙去脉。
辞不失还想说什么,却对上古灼责备的目光,嘴糯糯地动了下,不敢说。他一咬牙,干脆直接冲了过来,想直接与盈歌说,却不料被盈歌一手拦住了。
“听她说。”
辞不失就郁闷了,哼哼唧唧地走到一边翘手站着,又像是故意说给古灼听的一样,嘟囔了句:“都什么时候了,还听个屁听!”
这话古灼自然是听到的,一咬牙,所有难受都自己啃了。
“前日起,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了,村里……忽然来了一大群人,个个带着武器,凶神恶煞的……村里啊嘎叔说那几乎是支军队了……”阿雅双目无神,连身体都开始颤抖了,“然后……然后他们忽然奸笑着,骂着,大喊着……好多人被杀了,男的女的,老的幼的……他们都死了,明明我们什么都没有做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所有人都不能离开,都被抓起来了……阿母把我藏在木桶里,然后,然后有人把我推了出来,让我跑,跑去本部,找小酋长……我们唔,嗯,嗯,没有错……”
说到最后,阿雅的话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感觉了。
辞不失自听她开口说话开始,就不再嘟囔了,尤其是听到军队二字的时候,双目瞪得浑圆,浑身打了个哆嗦,连背脊都发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