劾里钵虽一时不明白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但看盈歌的脸色,约莫猜到了些,当下也没缓着,连忙唤人去办了。
盈歌当时回山洞里取自己的匕首时,木朵儿曾怪异地说过一句话:“主人,您要谨防这是个陷阱,说不定有些人就是要故意激怒您的,请您一定要冷静。”
那时盈歌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直到在屋外见到跋黑把哈兰达的脑袋砍下,他才恍然大悟。
木朵儿是跋黑的人。
所以在跋黑意图要激怒他们兄弟二人的时候,他根本不想听他的废话,坏人死于话多,因此,他把跋黑杀了。
盈歌原本就带着伤在身上,如今打斗了一下,浑身上下衣服破破烂烂的,到处沾满混着血液的泥巴,看着十分狼狈。可都还没休息一下,村里留存下来的人回来了,个个哭哭啼啼地围着他说着这两日的苦痛和难过,他全然接收了,一边安慰着大家,一边与大家一同悲恸怀缅。
这一次盈歌的村寨里,木屋子被破坏的破坏了,所有干活的器具几乎都被毁掉了,留在村寨里养的几匹牛马竟然都被宰杀了。更不用说前不久才修建的引水渠和古灼开辟的那一小片田地了,已成一片狼藉了。而最让人揪心的,莫过于村寨里死伤的人。村寨里除了北上狩猎的三十来壮丁,留守村寨的不足五十人,死亡十六人,受伤三十来人,可谓是元气大伤了。
劾里钵见不得盈歌一脸的疲态,挡在了他的身前,接过所有族民的痛诉。劾里钵这人自带威严,才站出来,所有族民都安静了,大家这才注意到盈歌身上的狼狈。
“小酋长,您辛苦了。”
“小酋长……”
劾里钵一摆手,等大家安静下来才沉着地说着安置的方案,大致是让他们都收拾好细软先转移到本部住一段时间,等这边清洗完修整完再回来,至少也要七八日的时间了。
阿雅的母亲何格达大婶好不容易才拨开众人走到前头去,泪眼汪汪地望着盈歌问道:“小酋长,我的阿雅您有没有见着?她还安全吗?那会儿她都不知被吓成什么样了,后来被我们送出去找您,也不知道她……”
何格达大婶说不下去了,整个人都哽着了。
盈歌强打起精神来,淡笑着安慰道:“大婶,阿雅见着我们了,我们就是从她嘴里知道村里的事的,多亏了她,也多亏你们了。”
劾里钵望着盈歌安抚村寨的人,知晓他忍着伤痛不愿意去休息,多半是对村寨有所愧疚,也不阻挠,就任着他去了。
几个年老的族民自然是把盈歌的强忍看在眼里的,望着他一副苍白的面容和隐忍着微抖的手,都知他的负责和苦心,便不再多说,自发领着其他或受伤或受惊的村民回屋收拾家什去了。
“还撑得住吗?”劾里钵扶着体力有些不支的盈歌,语气多少有些嗔怪的。
自己的这个弟弟脾气其实倔得很,一旦他认定的事情,其他人就很难改变他的想法了。这一次,他统管的村寨被跋黑血洗了,而他身为小酋长竟然隔了两日才知这事,还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人死在面前,必然是自责的。但是作为管理者,再如何都不能让自己轻易地倒下,总归要打起精神来的。
盈歌苦笑着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说出口。如今的他就像只泄了气的气球,浑身都觉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了,两手青筋退下以后,整个人都有些颓唐的模样。
“跋黑的事,他无辜擅闯村寨,手染多条人命,最后在我方支援的打斗中,不慎被愤怒的村民砍死。”劾里钵面不改色,望着盈歌的双眸却满是睿智。
“真不愧是联盟长。”
顿了顿,盈歌又添了句,“给你添麻烦了,劾里钵。”
“啧,兄弟间,谈这些?”
劾里钵锤了他一圈,见他吃痛,才收了几分力。望了眼正在搬抬尸体的族人,劾里钵脸色转严,问道:“死了这么多人,我竟从未料到跋黑胆敢做这样的事,乌春那边恐防会有大动作。”
盈歌淡淡地应了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二人望着颓败的村寨,心情沉重。又站了一会,劾里钵便要去处理俘虏跋黑部下的事情了,嘱咐了几个人把盈歌和辞不失先送回本部之后,他便忙活去了。
当有人把哈兰达的尸体抬出来的时候,盈歌目光有些忧伤地望了一眼,最后命人把她和其他组人一起葬在了村后的空地上。
不知道灼儿知道了哈兰达的消息后,会不会特别伤心?
盈歌忽然觉得有些累了。
最后,等族人把他送回本部的时候,他已经在奔驰的马上艰难地睡了一程了。本以为到了本部,古灼会和其他族人一同迎接他们。岂料当盈歌被人扶下马的时候,他才被告知,古灼把事情通知了劾里钵后,就因为风寒发热昏倒了,如今还在床上昏睡着。
盈歌哪还顾得上自己身上的伤,黑着脸拨开人群就往古灼所在的治疗屋那儿跑去。才跑进去,巫医正训斥着两个手脚不利索的奴隶,一抬头便看见气喘吁吁、浑身狼狈的盈歌。
“臭小子,你怎的又落下一身伤。”巫医吹胡子瞪眼地训了盈歌一句,连忙推着奴隶去准备外敷的膏药,自己则赶到盈歌跟前要帮他检查伤势。
“我夫人呢?”
巫医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地道:“在屋里睡着呢,淋了雨,又摔了一跤,伤到脚上的骨头了,已经帮她敷了药,身子比你可好不少哩!不是我说你臭小子,以前不觉得你这么黏女人的,怎的成个婚就时时把你的老婆挂在嘴上了?以前那个高高冷冷的你是被狗吃了不成?”
巫医很唠叨,盈歌却没心思再听下去,只是听到古灼伤势的时候,脸上明显露出心疼的表情来。
“巫医,麻烦您敷药快一些,我要进去见我的夫人了。”
知道古灼没什么大碍以后,盈歌也不那么着急了,乖乖地坐到一边,任由巫医检查,耳后敷药吃药。巫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低骂了几句“没点出息”以后,也不和他闹了,麻利地收了尾便把他赶进房里去了。
在见到古灼那张恬静的睡容,盈歌才觉得自己浮躁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心里头那些烂七八糟的思绪和烦闷的心情,似乎被阳光照散了一般,让他的心松了不少。
“灼儿……”盈歌搂着古灼呢喃了一句,“醒来后,你该会很伤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