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我要看她！”
“别闹……我已经让人把她的尸首和族人葬在一块了。”
“我不信！”
“灼儿，她死了，我亲眼看见她被跋黑杀死的！”
古灼愣了几秒后，抓紧了盈歌前襟的手背因为用力骨节泛白，眼眶忽然热得很，紧接着，眼泪啪嗒啪嗒就往下掉，完全控制不住。她没有像普通人那般嚎啕大哭起来，只是觉得心里揪着的，极其难受，想要哭嚎，却发现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根本哭不出声来。
那种无声的哭泣，往往比起嚎啕大哭要来得深切。
古灼抬手擦自己的眼泪，但不管怎么擦，都擦不干。盈歌把一切看在眼里，知道她需要发泄。原本想着她若是能大声哭出来，那还是好的，人，总是需要发泄的。但如今古灼这无声哽咽的模样，让他心疼得很。
“别擦了。”
盈歌轻轻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使狠劲把自己的脸颊擦得通红。
“她一直知道你待她好。在我取消了她奴隶的身份以后，她来找我说，这辈子，她都跟定你了，我答应了。”盈歌的声音沉沉的，有些哀伤。他轻轻搂着古灼，手不断地拍着她的后背，想要抚顺她的难受。
古灼觉得喉咙哑哑的，干干的，连说出口的话都是粗哑的，并不好听。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呢喃道：“你不知道，她都还没有看我种出粮食来……我答应过她的，等我们真的种出了粮食，我们学会耕地了，我就给她种一菜地的花……她，她最喜欢花了……明明像个傻大姐一样的人，你说，怎么女人就都那么喜欢花呢……早知道那时候我就带她一块来了，为什么我要把她留在那儿，种什么田，我为什么就非得种那一块死人田？！”
说到最后，古灼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整个人的精神明显过于激动，胡话是越说越多了。
“盈歌，一定是我的原因，你说是不是……”古灼双目瞪得浑圆，有些无神地盯紧了盈歌，“你知道吗？跋黑在历史上没那么快被你们杀死的，明明你们最后要打一场仗，乌春他们败退，跋黑死于战斗中……是我的原因，蝴蝶效应来了，盈歌，是我害了哈兰达，不对……是我害了我们村寨死去的那些人啊……”
古灼的最后一个字刚毕，整个人忽然瑟缩着颤抖了起来，茫然无助的状态下，她就像是一只待宰的小羊羔一般，既可怜，又可悲。
“够了！”盈歌蓦地低斥了一句，这一声有如惊雷，倒是把古灼吓得浑身震了震，“说些什么浑话。如果不是你出现了，哈兰达就被我送到其他部落去了，一个奴隶，她的结局永远都只会是悲凉的。但因为你出现了，所以她不再是奴隶了，她是以我们完颜部人的身份死在跋黑刀下的，你为何不想想这一点？”
门外的奴隶似乎又敲了几声门，被盈歌大斥一声便不再想起了。
盈歌两手握着她的双颊，强迫她望着自己的双眼，认真道：“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和哈兰达感情深，她是喜爱你的，你给了她许多希望，最后这一段日子，她过得很开心。人死了，我们除了缅怀，再哀伤，也不能让私人复活，所以灼儿，坚强起来。”
古灼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那番话真的起作用了，她觉得心头一热，有些什么东西似乎崩塌了，最终没忍住，憋了许久的声音和难受的情绪喷涌而出，终于嚎啕大哭出声。
外头的人听到里面传来了哭声，似乎有些慌了，敲门声再次急切地响起了。
盈歌脸色不太好地瞪了眼门的方向，也没有忽略掉阿骨打那把烦人的声音，好一会儿，等怀中的人儿发泄得差不多了，哭得眼睛红肿了，脸都红彤彤的，哭声这才渐渐歇了。
“嘘……不着急，慢慢缓下来，有我在。”盈歌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继续把她搂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像哄孩儿一般。
古灼鼻子有些堵，失神地说了句：“哈兰达对我说过，若是生了孩子，你一定是位很好的父亲。”
说完，眼眶又更红了些。
盈歌叹了口气，也没阻止她的缅怀，轻声地回应着她说的每一句话。直到最后，听到她肚子打锣似的响了，他这才想起来，二人都有一日没吃东西了。
“先到外头吃点东西，好吗？”
古灼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很饿，但现在她真的一丁点胃口都没有。哈兰达死了，她觉得，现在的她连吃点东西，都是对哈兰达的不敬。哈兰达已经不在了，她却还能够鲜活地活着，能呼吸空气，能吃东西，能感受这个世界。可死人不会了。
盈歌脸色变了变，似乎也察觉出她近乎病态地折磨自己。想了一阵，他便对门外的人说道：“把食物拿进来，你们陪婶婶一起吃。”
古灼似乎觉得有些耳鸣，不舒服地闭眼摇了摇头，再睁开时，伴随着开门声，便见阿骨打和绮丽一脸担忧地端了食物走进来了。
古灼有些懵，“你们……怎么在这？”
早在古灼昏倒的时候，劾里钵就下了令，除了巫医，谁都不能到治疗屋打扰古灼。劾里钵这一次是真的愤怒，带走了部里一百多的精兵，动静很大，因此不消一个时辰，整个本部都知道盈歌的村寨出事了。但究竟是何事，谁都不知道，颇剌淑在本部坐镇，并没向任何一人透露一个字。
等盈歌他们回来以后，阿骨打和绮丽便偷偷地跟着家中的长辈一起来了，挤在人群外的他们明显看到盈歌的狼狈，以及辞不失和其他族人的一脸沉重。当听说了死伤人数如此多的时候，阿骨打他们便知道这事一定不简单。
好不容易熬到深夜，两人根本就是守在治疗屋附近，巫医对他们无可奈何，便也睁只眼闭只眼算了。而这两个磨人的小家伙竟然就躲在盈歌他们休息的屋外，因此等他们二人睡醒以后，做的那些羞人的事……他们全部都听到啦！
面红耳赤得不行，两人发了毒誓，绝对不会把这事说给第三人听！
再然后，他们便不好意思地溜到厨房去贴心地准备食物了，毕竟……听多了，耳朵怕是会热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