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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9 章 第三十二章【马婆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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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会放在……”张广定两手掐住我的脖子,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

“除了谭梨身上,这里还有更安全的地方吗?”我憋红了脸,奋力挤出这句话,“那种邪门东西,难道我还随身带着?”

老泼皮面孔阴晴不定,也不知该不该相信我。马婆走过来,混浊的视线像蝎尾一样死死蛰在我的脸上:“魏家……给二枝的到底是什么宝贝?”

这是何等毒辣的目光,几乎让我不堪重负,我知道面前可能是全剪子村最不好骗的人,哪怕毫末的迟疑都会让我一败涂地。

“是吐蕃的九目瑟瑟珠串[1]。”我迎上老妪的双眼淡然说。信口开河竟然会如此轻而易举,我自己都没想到。[注1:天珠]

“吐什么?”张广定问。我向他投去一个怜悯的眼神,后者立刻不知所措地闭上嘴。

“那东西有什么用?”马婆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我知道她也没听过这种东西,单纯只是想从我的反应里看出真假。这让我不禁暗自得意,任凭老太婆如何多疑奸诈,她的见识终究出不了小小一个剪子村。

“白天走阳路,晚上走阴路。”我直视老妪眼睛,稍稍加快了说话的速度。

“什么意思?”马婆问,不知不觉,老妪也开始加快语速,她已经被我牵着鼻子走了。

“白天开一条阳间的道走,晚上开一条阴间的道走。”我信口解释说,见她还是不明白,只得又补了一句,“就是隐身咒。”

张广定眼睛登时一亮:“那能不能开条道带我们离开这儿?”

“不能,”我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泼皮整个人就蔫了下来。然后我才补充道,“隐身咒是有时限的,最多一柱香时间,但如果毛菩萨来了,这点时间也足以救命。”

“这种事你是怎么知道的?”马婆忽然厉声喝问,伸手就来扯我的耳朵。

我头一偏,却还是被老妪揪住了耳垂,疼得我不由龇牙咧嘴:“你忘了我也是……魏家人。”

“那你为什么早不说?”

“因为我刚知道它在二枝手里。”

老妪一时语塞,松开了手,两只贼眼在我身上打着转,她一定还在寻我话里的破绽,但是我不会给她细想的余地。

“魏鲤一个傻子可以绕过姓古的潜入村长家,全村人上上下下找了半天都没有二枝的下落,你也不想想这些是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们用九眼珠子施了障眼法。但是魏家教过我破功的法门,所以只有我才能看到她。我原本打算处理掉死人后,第二天跟着浩气盟的人走时再拿回东西……”我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二枝,尽量装出遗憾的样子。

张广定心神不宁地对我瞧了半晌,才投降一样转向马婆:“你怎么想?”

“去祠堂瞧瞧不就知道了?”老妪露出个阴恻恻的笑脸。

张广定闻言忍不住一哆嗦:“你是认真的?入冬以后,祠堂晚上可会闹鬼!”我瞧他样子,心里不禁有些唏嘘,这泼皮原本不至于如此怯懦的,然而今晚的连番变故让他成了彻头彻尾的惊弓之鸟。

马婆不耐烦地瞟了张广定一眼,此时此刻,这个佝偻老妪的身形竟似比泼皮还高大凶狠:“你不想进祠堂,留在这儿等着见菩萨也可以。”

张广定似乎是被马婆的恶相吓住了,忍气吞声地跟在老妪身后。“走吧,后生。”马婆盯着我,一双混浊小眼让我想到长虫嘴里的两颗毒牙。显然,她是想让我走在最前面。

“要走可以,”我踢了一脚地上的二枝,“先把她推下去。”

“怎么,你不打算用她跟你的好大侠邀功吗?”老太婆露出一个我生平所见最险恶的笑容。

“庾大侠肯定不愿意看见事情变成这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强作镇定,眼睛却不由自主开始躲避老妪的视线。

马婆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几眼,瘪嘴无声地开合两下,我仿佛看见恶念从她口中满溢而出。“老张,把二枝的尸体放到井台边,然后找东西遮一遮。”她得意洋洋地瞅着我,像极了按住鼠尾巴的老猫。

张广定依言而行,找来几把不知谁落下的秸秆,胡乱铺在二枝身上,然后,两人就挟持着我向祠堂走去。我回过头,无可奈何地看着二枝欲盖弥彰的尸体距离我越来越远,任何一个人,只要不是瞎子,都能一眼看出秸秆下面大有问题。

“别担心,等我们拿了宝贝,自然会帮你处理善后。”马婆亲昵地勾住我的胳膊,我知道她是在敷衍我,而且很明显,她也不怕被我看穿。

我被裹挟着穿过村尾,一路向祠堂走去。清冷村道上落下稀稀拉拉的碎步声,听起来有些让人心惊肉跳,惨淡月光把沿途的一草一木都映成森白色,仿佛我足下踩的小径是由白骨垒成。此时此刻,我已经完全不认识眼前的村子了,感觉自己成了一个被无常锁住,奔赴黄泉的死鬼。从我这里看过去,隐约能见到古隐蛟藏身的村舍,那里寂然无声,跟其它房子一样死气沉沉。我想象不出村舍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估计他们都急疯了吧,也一定把我来来回回骂了几十遍。这一切最后会怎么收场,我心里一点都没有头绪,就像脚下的路,不管向前还是向后,都是漆黑一片。月色朦胧中,我甚至分不清自己走得是快是慢,好像连时间都变得扑朔迷离,有时候我觉得用了好几个时辰才走过一家门口,但是晃神间,那栋房舍已经到了我背后遥不可及的远处。

我终于看见祠堂了,它横在黑暗中,像是野地里一口无主的棺材。依稀可以瞧见微弱的白光在窗口跳动,那是谭梨灵前的纸灯笼还空自亮着。

我们三人进了灵堂,马婆立刻指使张广定去检查尸身。吓破胆的泼皮只能硬着头皮走向灵柩,双手合十嘟囔了一些祝祷之词。老妪自己则在胡床上坐下,这也正是刚才庾冰的座位,她看上去真是累坏了,摇晃着身子连连轻捶膝盖。而我则走到谭梨跟前,早先我站的位置,棺材里的女娃再次与我面面相对,她既不愤怒,也不难过,只是紧闭塌陷的双眼,脸上泛着被水浸泡过一样的青灰色。

“你们干嘛急着找魏家宝贝?”我冷声问,“是不是你们也知道,毛菩萨回来,你们三个一定首当其冲?”

正在丫头身上翻找的张广定瑟缩了一下,马婆阴笑两声也不回答,她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瞧着我,只是如今,这副嘴脸在白光下看来并无多少骇人之处,相反,它还有些滑稽,就如同凶枭头上套了一只皱纹堆垒的松垮面具。

“马婆,没有啊。”张广定直起身说。老妪望向我的眼神顿时锋利了许多:“说,在哪里。”直到现在,她还是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

我默不作声,在灯光下与老太婆对视良久,享受着她越来越呼之欲出的恐惧。最后,我淡然回答:“没有宝贝。”

张广定一瞬间像是化作了木雕泥塑,跟棺材里的丫头相映成趣,但是随即他又心有不甘地蹲下身,仔细检查起棺材外壁。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似乎,他执意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马婆还算镇定,她放下捶腰的拳头,用一种可以算遗憾的表情看着我:“小子,我跟你说过别耍花样。”

“我跟本没见过二枝的什么宝贝,也许她死的时候,宝贝就跟着她走了。”

“那你……”

“我只是想带你们到这儿来,带你们来看看,这里有人,一直想见你们。”

马婆爆出一阵嘶声狂笑,说实话,我从没见过这个阴险妇人笑得如此疯癫过:“魏错啊魏错,你该不会以为带我来看这个小贱卑,我就会良心不安吧!”

老妪说着站起身面对灵柩,抬手在谭梨僵硬如石的面颊上打了一个耳光,嘴里发出不屑的嗤笑。

我无奈地摇摇头:“你这算什么意思?我说的又不是她。”

马婆转过脸来张口欲言,忽然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的视线越过我投向我的身后,皱褶密布的老脸霎时褪光了血色。

之前那股压迫感又攀上了我的后背,随着窃窃私语,一缕缕潮意从毛孔刺入脖颈皮肤,让我浑身既麻又冷。

“你,你后面……”

“我也是今天才弄明白,为什么祠堂只有建在这里才不会出事,因为它们还在这里护着祠堂,护着凶杀现场。”我看了一眼瞠目结舌的老妪,心中洋溢着三分恐惧与七分畅快,“50年来它们其实一直都没有走,你面前的这些,早就成了毛菩萨的伥鬼,它们比谁都迫切,等着菩萨再次降临,救苦救难。”

“张广定,张广定!”老妪连喊两声,但也许是因为嗓音太过沙哑,泼皮依旧蹲在棺材旁不为所动。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幽怨的吟唱,虽然这声音我只听过一次,却绝不会把它认错。我满意地长舒一口气,朝门口走去。

“等一下,把我也带……”

“毛菩萨正冲着祠堂过来,”我高声打断了老妪的话,现在想起来,这可能也是第一次我让她哑口无言,“你要是不怕它,就跟我一起走啊。”

说完,我头也不回,再次迈开步子。讲真话,我其实不敢回头看50年前那些乡民,但是,我在胸中还是升起不明所以的胜利之情。

在最后跨出门的时刻,我小心翼翼地侧身张望了一眼。张广定蜷缩在棺材后面,发出女人哭泣一样的柔弱哀鸣,马婆则瘫坐在原本的椅子上,闭着眼睛,脸上写满绝望,出乎我意料,她竟然保住了所剩不多的体面。我最后听到的,是身后老妪带着哭腔的喊叫:“儿啊,为娘来找你了。”接着,一切声音就都被窃语淹没了。

我站在祠堂外,环顾了一圈四周。我不知道现在村头是什么样子,因为我的缺席将会让他们付出多大的代价。但我现在还不能回去,我还有一件事要做,还有一个人需要处理。

我鼓起最后一口气朝游家跑去,这几乎又要掉了我大半条命,当我终于抵达游家门前时,已经虚弱得几乎要瘫倒在泥地里了。

我扶着墙,用尽力气死命拍了两下木门,门板回以犹如它主人一样的粗重蛮横响声,不多时,房内传出游轸的低吼:“谁!”

“我。”我喘着气回答,“父亲,父亲,是我啊,我是游错!”

远方冒出几团橘光,似乎是孔星侯的火油被触发了。我听到了野兽的皞叫,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哭喊。

“父亲,是我游错!您的儿子!”我艰难地直起身,对着门内高喊,“我是来,劝您自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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